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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超人听他提到这么多名士,便问:“杭州文瀚楼选书的马二先生,名叫马静,老哥认识吗?”景兰江不屑地说:“那是写八股文的,虽然认识,但不算深交。不瞒你说,我们杭州的文坛,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不过,倒是有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等你到了省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匡超人听景兰江讲着杭州文坛的种种,心中满是惊讶与好奇。两人一路同行,到了断河头。船刚靠近岸边,正准备搬运行李时,景兰江站在船头,忽见一乘轿子停在岸边。轿帘掀开,走出一位头戴方巾、身穿宝蓝长衫的先生,手中握着一把白纸诗扇,扇柄上系着一枚方形象牙印章,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仆人。
那位先生下了轿,正要走进一户人家,景兰江赶忙喊道:“赵雪兄,好久不见!这是要去哪儿?”赵先生回过头,惊喜地叫道:“哎呀!原来是老弟!什么时候到的?”景兰江笑着回应:“刚到,行李还没搬上岸呢。”说着,他转头朝船舱里喊道:“匡先生,快出来!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赵雪斋先生,快来认识一下。”匡超人闻声出舱,跟着上了岸。
景兰江吩咐船家,先把行李搬到茶室。三人进了茶室,相互作揖行礼后坐下,茶博士很快泡了三碗茶端上来。赵先生问道:“这位兄台贵姓?”景兰江介绍道:“这位是乐清的匡先生,和我同船来的。”三人彼此谦逊一番,赵先生便对景兰江说:“老弟,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天天盼着你。”景兰江无奈道:“还不是被些俗事缠住了。这段时间有诗会吗?”
赵先生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没有!前月中翰顾老先生来天竺进香,邀我们一起在天竺作诗,热闹了一整天。通政范大人告假回乡扫墓,船在这儿停了一天,还把我们约到船上,大家拈题分韵,好好玩了一天。御史荀老先生来拜访抚台,正事没办,天天拉着我们去他住处作诗。这些人都问起你呢。现在胡三公子在为湖州鲁老先生征集挽诗,送了十几个诗帖到我那儿,我正愁忙不过来,你来得正好,分两张去写。”
说完,赵先生喝了口茶,又问匡超人:“匡先生想必也是秀才,是哪位学台主持考试时中的?”景兰江代为回答:“是现任学台。”赵先生微笑着说:“那和我家小儿是同科。”喝完茶,赵先生因要去看病,先行告辞。
景兰江问匡超人:“你的行李准备放到哪儿?”匡超人道:“先去文瀚楼吧。”景兰江说:“也好,你到了那儿,有空就来我店里坐坐。我的店在豆腐桥大街金刚寺前。”说完,叫来伙计挑着行李先走了。
匡超人背着行李来到文瀚楼,打听马二先生,才知道他已经回处州了。文瀚楼的老板认得匡超人,便留他在楼上住下。第二天,匡超人拿着潘保正的书信,到布政司前找潘三爷。进了门,仆人回复说:“三爷不在家,前几天奉命去台州学道衙门办公事了。”匡超人问:“什么时候回来?”仆人说:“刚走,估计得三四十天。”
无奈之下,匡超人只好返回,找到豆腐桥大街景兰江的头巾店,却发现景兰江不在。询问隔壁店家,店家笑道:“景大先生?这么好的天气,他肯定去西湖边寻春作诗了,这么好的诗题,他哪能在店里待得住?”匡超人没问到人,只好转身离开。
走了两条街,远远看见景兰江正和两个戴方巾的人并肩而行。匡超人上前作揖打招呼,景兰江指着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说:“这位是支剑峰先生。”又指着另一个留胡子的人说:“这位是浦墨卿先生。都是我们诗会的领头人物。”支、浦二人问:“这位先生是?”景兰江介绍道:“这是乐清的匡超人先生。”
匡超人说:“我刚去店里拜访先生,不巧您外出了。这会儿要去哪儿?”景兰江道:“闲着没事,随便逛逛。”又说:“好朋友相遇,怎能各自分开?不如去旗亭喝几杯!”支剑峰和浦墨卿齐声说好,当下拉着匡超人进了一家酒店,选了个座位坐下。
酒保过来问要点什么菜,景兰江点了一盘一钱二分银子的杂烩,又要了两碟小菜,一碟是炒肉皮,另一碟是黄豆芽。酒端上来后,支剑峰问:“今天怎么没去拜访赵雪斋?”浦墨卿神秘兮兮地说:“他家今天宴请一位特别的客人。”支剑峰好奇道:“客人罢了,有什么特别的?”浦墨卿卖关子道:“奇得很!你先干一杯,我慢慢讲给你听。”
支剑峰斟满酒一饮而尽,浦墨卿这才说道:“这位客人姓黄,是戊辰年的进士,现在被选为宁波府郭县知县。他早年在京城和杨执中先生交情不错,杨执中又和赵爷关系好,所以黄某来浙江,就写了封信想拜见赵爷。结果那天赵爷不在家,两人没见着。”景兰江插话说:“赵爷平日里拜访的官员多,没见着也正常。”
浦墨卿接着说:“重点不在这儿!第二天赵爷去回拜,两人一聊,你们猜怎么着?……”众人忙问:“有什么奇的?”浦墨卿压低声音道:“那黄公和赵爷竟然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众人惊呼:“这也太巧了!”浦墨卿继续说:“还有更巧的。赵爷今年三十九岁,有两个儿子、四个孙子,老两口和睦恩爱,只是一介平民;黄公中了进士做了知县,可三十岁就没了夫人,到现在也没儿没女。”
支剑峰感叹道:“真是奇怪!同样的生辰,一个是这样的境遇,一个是那样的境遇,差别这么大,看来算卦看相都不可信。”说着,众人又喝了不少酒。
浦墨卿突然问道:“三位先生,我有个问题,大家一起琢磨琢磨。黄公和赵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一个中了进士却孤身一人,一个子孙满堂却没中进士,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更好?我们更愿意做哪一个?”
见三人没说话,浦墨卿把目光转向匡超人:“匡先生,你先说。”匡超人想了想,说:“如果只能选一个,依我看,还是做赵先生好。”众人纷纷拍手赞同:“有道理!”浦墨卿却反驳道:“读书终究是中进士才算有个好结局。赵爷虽然样样好,但缺个进士头衔,不光我们这么想,他自己心里也遗憾。要是既想中进士,又想像赵爷那样家庭美满,哪有这么好的事!”
支剑峰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说。赵爷虽然自己没中进士,但他儿子已经考中了,将来要是再中个进士,肯定能给父亲封官诰命,儿子的进士难道不算数吗?”浦墨卿笑着摇头:“这可不一样。以前有位老先生,儿子做了大官,他自己还非要参加科举。后来点名时,监临官不收他的卷子,他气得把卷子摔在地上说:‘就因为这个小子,害得我戴个假纱帽!’这么看来,儿子的功名终究抵不上自己的。”
景兰江打断道:“你们说的都不着边际。都斟满酒,干了这三杯,听我说。”支剑峰打趣道:“说得不好怎么办?”景兰江笑道:“说得不好,就罚三杯!”众人齐声应好,喝完酒后,景兰江问道:“各位说中进士,是图名还是图利?”众人答:“图名。”
景兰江得意地说:“可知道赵爷虽然没中进士,但外面的诗选上刻着他几十首诗,传遍天下,谁不知道有个赵雪斋先生?说不定比进士名气还大呢!”说罢,众人哄堂大笑,纷纷称妙,又一同干了杯中的酒。
匡超人听着这些议论,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这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景兰江最后提议:“今天我们难得相聚,就以‘楼’字为韵,各自回去作诗,写在一张纸上,送到匡先生住处请教。”众人欣然应允,出了酒店,便分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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