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说。
糖果吃下去了,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青年头顶旋转的13%,昭示着他的错觉和误会。他的眼神里罕见地浮动着愠怒,像海面的浮冰。
“理由。”
“没有理由。”阮笙说,“你不喜欢这样吗?”
“你太自信了。”
罗兰不屑地笑了起来,他掐住阮笙的腰,想把她从自己的腿上拎下去,一股没来由的情绪却霎时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击中了他的心脏!
阮笙没有错过他凝滞的神色。
“罗兰·瓦伦汀,这不就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总是拐弯抹角,想着法子来见我,注意我和我身边的人,嫉妒到甚至忍不住在另外一个人离开的一时片刻便找上门来,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
苦涩、卑微又痛苦难耐的情绪一阵一阵汇入他的心脏。罗兰二十几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新奇又异常的感觉,他逐渐绷不住神色,眼睛凝出红血丝。
他狠厉地瞪着阮笙:“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普通的糖果。如果你察觉出什么异常,也不会任由我把它送进——咳咳咳,罗兰,你在干什么!?”
故技重施。
他再一次扼住她的脖子,呼吸变得很重,胸口起伏的程度加剧。
“……海洛茵,你想死吗?”
阮笙费力地咬着牙,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说我想的话,难道你就舍得吗?”
嫉妒。
她给罗兰吃下了嫉妒的糖果。
没有任何人类能够逃离神明情绪的支配。罗兰实力再强大,也只是神使。他不是神明。
他没有能够摆脱七宗罪糖果的能力。
吃下糖果,她再稍加语言引导和动作误解。
为罗兰编织一个从一开始就是谎言的假象和圈套,这就是她原本的计划。
只是她没想到罗兰会突然出现,她今天根本就没做任何准备。幸好糖果她一直随身携带,给了她随机应变的机会。
“你虽然无法分辨色彩,但是却可以触摸,对吧?人有五感,触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
阮笙扯动他的右手,把手指从他的指缝里交叉进去,带着他的手抚过自己的脖颈:“摸到跳动的脉搏和流动的血液了吧?我的发色,和血液的颜色很接近,你摸摸看。”
柔顺的,海藻一样的长发。
“你把它们想象成有温度的,会流动的,灼热的液体。”阮笙歪着头,看着罗兰的眼睛,“……和平时感觉不一样了,对吗?”
“然后是我的眼睛。”
阮笙闭起一只眼睛,把罗兰的指腹贴在眼睑上,“微微凸起,圆圆的,你想象这是湖泊里的一滴水化作的琥珀,阳光投射下,它会散射出清凉的、澄澈的光。”
“嘴唇,也要摸摸看吗?”
阮笙把嘴唇贴着他的手,一边说这话,“我跟你说过粉色吧?就像我的嘴唇这么柔软……你刚才,体验过一次了,不是吗?”
掌心和双唇,双唇和双唇,少女低着头,像是吻着他的指尖一样说话,但是说的什么,罗兰很困难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仿佛一瞬间得了文字失语症,一个字一个字地组合,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才终于理解了其中完整的意义——
20%。
“提到红色,你就要想起我的头发和脉搏,提到湖绿色,你就要想起我的双眼,提到粉色,你就要想起我的嘴唇……”
阮笙说,“罗兰,现在你肯承认了吗?你嫉妒他们。你嫉妒他们跟我走得更近,你嫉妒赫尔曼和我的两小无猜,你嫉妒德莱特能以兄长的身份照顾我,你嫉妒卢修斯能直率坦诚地跟我交流……罗兰,你甚至嫉妒地让瓦丽塔去找我的麻烦,甚至跟踪我到黑暗神的神殿,明明可以杀我却屡次放过我,你想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自欺欺人。
她要他承认在自欺欺人。
罗兰的理智被嫉妒湮没,他沉浸在前所未有过的情绪中无法脱身,只能拼命克制自己异常的冲动。
海洛茵如果给他的糖果真的有问题,他不可能不感觉到的。
点燃他情绪的,是她的吻才对。
她少见地不在守势的一方,主动出击,一针见血地挑破了他的脓疮,击碎了他的理智。
阮笙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想要清醒,做梦去吧!
这次的嫉妒糖果她可是融了两颗合二为一的进阶版,对人类来说就是致死量,罗兰想要短时间内抑制这种情绪,可能性约等于负无穷。
误以为自己喜欢她,短时间内,她的生命安全也得到了充足的保障。长期来看,只要罗兰也相信了自己喜欢她这个“事实”,她的攻略任务,可以说是直接跨越了一大步。
这也是她选择嫉妒,不选择爱|欲的原因。
爱意涌现得激烈,消退得也快。药效消失后,罗兰只要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爱意不再那么强烈,就能发现一切都是她的圈套。
嫉妒却不同。
嫉妒只是看到她跟别人亲密接触的时候才会涌现的情绪,罗兰或许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度,也或许那20%全都只是占有欲,但是只要再看到她和别人接触的场面,他就会不由自主放大今天的情绪。
用嫉妒来掩盖爱意。
这是阮笙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保险的一个方法了。
尤其是对于罗兰这种根本就没尝过嫉妒情绪的人来说。
他善于自我暗示,只要接受了“他喜欢她”这个设定,他就会自己慢慢加羁绊值,自我攻略。
青年眼睛猩红地喘着气,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让他痛苦不堪、想要落泪的莫名情绪。他忍不住想要把少女禁锢,捆绑,掠夺,这种诡异的念头电击一般地流过他的全身,他忍不住发抖起来。
“……海洛茵,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死你,是吗?”
青年念了一个咒语,阮笙感到失重感传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脑勺就磕在地板上,清脆的一声,头晕眼花。
身下是冰凉的木质地板。
换了一个地方,这里不是黑暗神的神殿,这是哪里?
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罗兰单手箍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他则居高临下地跪在她的身上,金发垂落一地。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她的头发像玫瑰一样散在地板上。她的眼神略有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和他,这样的眼神和神态让罗兰终于找回了一丝丝清醒,似乎这样他就又能够回到主动的状态。
“要在这里吗?”
少女的话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可以。”她扫了一眼四周,“地板上可是很冷的,至少也要去床上吧?”
罗兰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钟。
“还有,我想问,你不是光明神的神使吗?是被要求禁欲的吧?”她认真地提问,“只有结婚之后才可以做,你们的《圣经》上好像有这么说过?”
“而且神使如果结婚了的话,也是要退休的。你还这么年轻,就想放弃如今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地位和权力吗?”
“……”
“但是,如果你非要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我很弱小,不是吗?”
阮笙伸出右手,隔着厚厚的神殿制服布料,覆上他的腰部。
罗兰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手并不安分地往上,顺着小腹来到了胸口处,反复徘徊了半会,才继续前进。
藤蔓攀爬着他的身体,每一次游移都让他心底的藩篱被冲击一次,情绪的闸口逐渐失控。
少女最后摸了摸他的喉结。
“你总是掐我的脖子,是觉得这样能让你更兴奋吗?可是这样会让我很不舒服。罗兰,你其实也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却不改正呢?”
她蹭了蹭青年的喉结,“你看,你的脖子我不过碰一下都这么敏感,更别提掐住了。将心比心,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怎么会舍得掐她的脖子呢?”
投入进去,投入进去。
这种生死关头,阮笙总是能够表现出爆发式的演技。优点是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可以骗过,而且基本不会怀疑。缺点是她自己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抽离,而且格外耗费体力。
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滑进了两个人交缠的衣服里。
罗兰的喘息很粗重,他表现出从未表现过的莽撞、迷惘和不知所措,他已经被糖果支配了绝大部分人格了。
阮笙浑身的衣服其实湿透了,后脖颈都是冷汗,她的体力储量严重不足,已经无法继续支撑她跟罗兰的对峙了。
于是她咬破指尖,另一只手环住罗兰的脖子,借力往上靠。
粉色的嘴唇沾了血变得殷红,更像是无声的蛊惑和邀请。
再来一次吧。
他仿佛听到少女这么说。
26%。
再来一次吧。
少女的手攀上他的腰。
29%。
罗兰像是被塞壬歌声迷惑了的水手,被牵引着,被拉扯着低下了头,凑近她染血的双唇。
与此同时,阮笙把咬破的手指按在了从罗兰腰间偷来的传送卷轴上。
卷轴燃烧起来,少女在他的眼前干净利落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