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骤停是什么感觉?
阮笙有幸一天之内体验到了两次。
再多来几次,说不定明年一月份的冬天她都活不到。
罗兰抬手的时候,白色的宽袖垂落下来,露出一截手腕。金色的细纹暗扣锁着手臂,包裹得一丝不露。他轻轻把阮笙头发上的皮筋扯下来,绕在手腕上,五指插进她的发间,慢慢地顺着她的头发。
阮笙头皮发麻。
“公女,你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吗?”
“……有一些。”
手指穿梭在头发间,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阮笙感觉躺在他腿上呼吸都变得困难了。罗兰的神情和眼神,似乎下一秒就会轻巧地把她的头拧个180°。
“就这么享受吗?”罗兰没头没尾地突然问。
“享受什么?”阮笙没听懂。
“我们,这样。”
罗兰垂着金色的睫毛,雪蓝色的眼瞳低垂着凝视着她的脸颊。
没有什么重量。明明个子也不小,在同龄人里算得上非常高的,即使是穿长到脚踝的裙子也不会显矮,但是靠上来的时候,轻得跟一张纸似的。
眼神十万分戒备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短短几天不见,身上又发生了无数他不知道的细微的变化。
没办法不去关注。
除了脸和眼睛之外,明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啊。一点都不爱笑,也不会说很冷的冷笑话,更不会因为他偶尔态度的缓和就轻易地试探越过那条线。
可是明明已经没有那种香气了。
……他在期待着什么呢?
“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罗兰。”
阮笙感觉自己浑身动都不敢动,头发偶尔被扯痛了也不敢发声,她看着对方精致利落的下颌线,一边在心底谋划着对策。
“海洛茵,我的意思是,被人追崇,会使你感到快乐吗?”
罗兰感觉自己在摸一只不敢动弹拉响警铃的猫,猫迫于无奈窝在他的膝盖上,随时都想着伺机逃跑。
“你说你想当圣女,是因为能受到无数人的追捧。我否定了你的理由,但是现在我又开始怀疑了。我跟你接触的时间不算久,深入理解完全说不上。”
罗兰说话慢条斯理,偶尔手上的动作还会停一停,“那个红毛因为你放弃了舞台剧和名誉,即使是拖着你下湖也要亲口听到你的回答。少公爵为了你对我撒谎,不惜欺骗神明,甚至屡次帮你拒绝我的拜帖。今天那个黑发的,我不清楚是谁,但是他和你毫无障碍地交流,亲密接触,你们耳语……海洛茵,是该是说,受到异性的追捧,才是你想要的吧?”
“我不清楚你的手段,但是我不否认……”
阮笙感觉自己的头皮被狠狠地扯痛了一下。
罗兰微笑:“真的很高明。”
疯了疯了。
罗兰到底想干什么?!
阮笙咬着牙齿,忍着痛意,皱起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罗兰的表情变化。
“你……”
她咬着尾音,慢慢地、重重地说道,“你来找我,还跟踪了这么久,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罗兰不置可否。
玻璃罐里的蝴蝶。
如果可以比喻的话,阮笙觉得自己就像是玻璃罐里的一只蝴蝶。四处碰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青年的掌心按在玻璃罐上,便死死地焊牢了这座围城。
除了让青年心甘情愿地自己松开手,她没有任何其他逃出去的方法。
“你的问题,我先不回答。但是,我会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
阮笙一边平复着心跳,一边反抓住他的手腕,借力支起身体,骤然拉近与罗兰的距离。
对方因为意外,竟然一时没有制止。
阮笙干脆一鼓作气,提起裙摆,跨过膝盖,坐在他的腿上,凑到他的眼前,眨着纤长的睫毛,略微急促的温热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上。
没有了星宵草的香气,她身上原本的香要更加干净一些。轻微的玫瑰香带着药材混合的涩,奇奇怪怪的药剂混合在一起,非但不难闻,反而融合出了一股奇异的,能令人上瘾的气味。
玫瑰花茶吗?也不全是。干玫瑰药材?不尽然。
罗兰不清楚。
他储备的药材和药剂的知识,少得可怜。
少女的眼神却不像刚才那样惊慌和警惕,而是变得柔和且微妙起来,她的玫瑰色长发垂落在沙发上,和他金色的直发纠缠在一起。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小腿压到了一截他的头发,让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动。
罗兰没动。
他告诉自己,仅仅是因为她压到了他的头发而已。
“你问我为什么要刻意接近你。想做圣女是理由之一,但却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阮笙说,“你想知道真正的理由吗?”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那是当然。
头顶的10%还在旋转,她甚至都不敢把视线正大光明地挪上去,只敢用余光不时瞥一眼,生怕它什么时候就跌下去。
眼神飘忽迷散,心跳频频加快,隔着多层布料也能感觉到升温的皮肤和少女那浅粉色的双唇。
想。
罗兰知道自己的真正念头。
他一张嘴,
却只说出来了一个字:“滚。”
少女偏过了头,动了动位置,放过了他被压着的那缕头发。
现在可以动了,可以把她推下去,可以让她滚开了。
罗兰想。
但是,他还是没有动作。
她会怎么应对呢?
海洛茵的话,是会恼怒、生气、涨红了脸吧。毕竟是贵族小姐,第一次被人这样毫不客气地冷脸呵斥——
“罗兰,”阮笙没有离开,反而离得更近,睫毛几乎要碰到他的下眼睑,“口是心非,是你们神职人员的特长吗?”
“……”
她支着沙发靠背,脊背向里弯曲着,像是被用力按弯的软尺,贴近他的胸口,却始终保持着一寸谨慎的距离。
“算了,你不想听也没关系。”
短暂的沉默之后,阮笙忽然拉开距离。
罗兰的手指抬了一下,很快地收回去。
谁知道,下一秒,她又靠近。
情绪就像是雨滴,从半空坠落,还没来得及凝结成冰,就融进了火焰里。
“只要我想说就行了——”
阮笙回忆着游戏里罗兰那少得可怜的对养母的回忆,抬起食指,用指甲戳着他的额头。
“闭眼。”她简短地说道。
没有来得及拒绝,罗兰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青年意外地没有反抗,阮笙心里的巨石落下了一半。她难得地安心了一些,另一只手飞快地拆开了口袋里的糖果。
他依旧在等待着。金色的睫毛颤动着,像蝉的翅膀,停留在精致高洁的面庞上。
罗兰尽管身高和体型和卢修斯很像,但是只要见过他们两个人的都绝对不会认错。不提发色和瞳色的区别,只是穿衣风格,用阮笙的话来形容,就像是一个在苦心修行,一个在泡吧蹦迪。
虽然罗兰性格不如他的外表这么高岭之花,但是毕竟伪装得久了,气质也会不自然地受到一些影响。
不佩戴首饰,不暴露脖子和手臂,总是扎着头发,就连马尾的高度每次都一致。
阮笙用指腹试探性地碰上了他的嘴唇。
没有抗拒。
她松了一口气。
公式书里说罗兰厌女,她还担心对方会反应激烈地排斥她的亲密接触。
有柔软的东西覆在他的嘴唇上。
罗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微妙的情绪盖过了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有所动作,而是任由柔软碾着他的唇瓣。
甜津津的东西被推进他的嘴里,还没回过神来,那东西就顺着他的喉咙滑落下去。
罗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想睁开眼睛,就栽进少女湖泊一般的双眸里。
“甜吗?”她问。
罗兰没说话。
他眯起眼睛,想从对方身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答案呢?”他问。
“这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