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门男子寮的二三事(主子路、颜渊、子贡)(完)(2 / 2)

子贡向颜渊抱拳行礼,不发一语。颜渊走过去,瞧他手上挽个篮子,里头装几个饼子。他放轻了气息,悄声道:「你竟然来探望子路哥,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

子贡的脸皮特别白,在漆黑的夜里好像月亮。他弯弯嘴角,微微一笑,柔声道:「他挺好,挺直率,怎麽说都算君子一流。我不喜欢附和我的人,却喜欢反对我的人,至少,我能明明白白知道他们的想法。」

说完,子贡瞧了颜渊一眼,颜渊耸肩,而子贡道:「你只披着薄薄一件衣服,就来探望师兄,看来你对他十分挂心,他的人缘并不像大家所说的那麽差。」

颜渊道:「你别将戏言当真,大家不过是跟他熟了,就Ai拿他取笑,这点夫子亦然。」

子贡看了他一眼,那流转的眼波里很有几分意味在,看得颜渊暧昧暧昧的。他把篮子搁在地上,脱下大衣,上前几步,想为颜渊披上。颜渊不好接过,怕蜡烛烧了名贵的临淄布料。就在拉扯之际,子路快要注意到他们,不远处竟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生,是你…?」

「是我。」b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但见孔子拿着碗热汤,徐徐走了过来,姿态颇为清风。

「我看过你昨天写的字,很漂亮呵,看在这份上,我就不再罚你了,快些坐下休息!」

子路如释重负,随着酸涩的膝盖一阵发麻,他立刻跪倒在地,一派颓靡。

「先生,你手里拿的什麽来着?好香啊,有GU熟悉的味儿。」

孔子也一掀裙子,席地而坐,伴在子路身边,他把手中的碗交了出去,「久一段时间没喝过,连先生的滋味都不认得了麽?」

闻言,子路眼睛一亮,「认认认,是先生的,就什麽都认!」他欣喜的接过汤碗,连吹都不及吹,赶忙尝了一口,「呼,烫!」也不管嘴里烧,便囫囵吞下,随後大口呼x1,忙着说:「是r0U汤,我不知几年没喝过r0U汤了,还是先生你对我好!先生,我太喜欢你了。」

「瞧你,一点点r0U渣渣,也高兴成什麽德X,以後如何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君子呢?」

孔子忍不住想叨念几句,可是夜寒露重,他心系自己罚得太重,便不忍言语了。

子路当真与小时候无异,遥记以前要有谁不尊重他,子路立刻C着棍子杀过去,追着那人满街跑,还惹来守门的士兵一阵责骂。

--子路啊,子路,大家都变了,我也变了,是人就会变,可是、为什麽只有你始终不变呢?

是朋友,是师生;是兄弟,是父子。子路的种种,令孔子的心绪兜兜转转,缠烦紊乱,不能纾解。回想起当年带子路回家的点点滴滴,他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r0U就喜欢先生,没r0U就不喜欢先生了麽?」

「--喜欢,喜欢,都喜欢!」

最真诚的回应,始终在他的掌控中。「……」孔子欣慰一笑,嘴角里带点苦涩。

子路一边要回夫子,一边又要忙喝汤,两边忙得不亦乐乎,「呼…呼……」他还在往碗里吹气,孔子笑道:「君子食不语,你快点趁热喝。」

究竟几年没让你吃过r0U了?虽然一切都是出自你之所愿,可是认真说起来,还是我误了你,子路……

「…以後没r0U吃,就要自己去找r0U吃,别再来跟先生讨r0U吃了,知道吗?」

「……先生这里,不一定永远都有r0U吃,就连先生自己,也不见得能吃到r0U啊。」

子路猛自碗里抬起头来,圆睁着亮晃晃的眼睛说:「先生,那我以後当个大官,找一块好大的城邑供你治理,让你每天有r0U吃。」

孔子却摇摇头,「傻孩子,先学好德行,才能当大官呀。别顾着说獃话了,快吃吧。」

那一头,孔子才00子路的头,这一头,颜渊与子贡互看了一眼。「你那小小的饼子,怎如夫子的r0U汤?」

「你什麽都没拿,又怎b得上我的饼子?」

双方笑笑,结伴回房。一路上,子贡晃呀晃的,悠悠的说:「看来,一切是我多心了,是我不够理解夫子啊!」

对着天上的圆月,心中大石终於放下,心情也格外圆满。颜渊想了想,夫子何时真的对子路生气过?夫子对子路,确实是极好的。

一种不同的好,一种他永远得不到的好。

曾几何时,带了一抹淡淡愁容。漫目远方,颜渊伫立。

「我虽在夫子门下学习多年,却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脾X。我想,正是子路哥懂,他才敢触怒夫子,这正是我们所不能为。」

不待他说完,那声音已在凉透的晚风中吹散,而子贡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颜渊不懂,他为何不听。

四、

听说齐王要封给孔子尼奚之地。知道这件事,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子路甚至手舞足蹈。

可是等了一年,齐王的封地令迟迟不下,这使得弟子们个个愁云惨雾。子路按捺不住了,某天按剑上前问:「先生,齐王是否反悔了,让我去问问他!」

「不可!」看着子路嘴巴开开,脸红脖子粗,剑拔弩张,十足鬼神的模样,孔子立刻巴他的头,「无礼之徒,对一国之君岂可如此放肆!」

「可是!可是!」b起被巴头,孔子的出路问题让子路更为心急,「继续耽着、哪成办法呢?先生不去,我去!要是被斩首,还是被关起来了,至少不是夫子你犯难!我、我就图个舍身求仁!」

「胡来!」

子路才准备出去套车,孔子立刻抓住他,打他的头,「给我好好待着,不准出去闹事!小妖怪,就Ai四处胡闹,长大了,这个贼X也不改,你要怎麽成为一个正人君子呢?」

当着所有弟子面前挨骂,子路心里真抱屈到一个不行,旁边的人又在议论纷纷了,子路只觉一个冤字可说。颜渊平时对他颇好的,今天怎麽就不上来呢?

正当子路低头挨骂,颜渊果然上前,他先合袖抱拳,行了个礼,「夫子有夫子的主张,师兄也不过是替夫子心急罢了,关於这件事,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好,既不能拿捏,就当任其自由发展,得则喜,不得也不必愠,如此才能求仁得仁。」

「嗯,」闻言,孔子捋须颔首,「由说得对,很好,很好,顺其自然,不可躁进,否则更不易成事。」

子路见状,心里偷骂了声:只知道嘴,什麽都不做,颜回就这麽好,怎麽讲都强过我吗!

孔子见子路头低低的,样子特别委屈,不由心念一动,「你过来。」

「先生……」

孔子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0了0,子路才被0这一下,人都软了,火也熄了,连话都说不出,只是怔怔看着夫子。孔子见这气焰旺盛,平时总拿着犁田铁叉追逐打骂的子路,在他面前都乖顺成猫了,心里更觉可怜,知是自己错怪了他,忙安抚他道:「我去委托高大人向大王询问,过几天铁定会有消息,届时第一个通知你,好麽?」

「好的,先生。」

子路垂着头,「请先生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有什麽消息都告诉我,好的坏的我都想知道。」

隔日,皇g0ng里果真派了辆车过来。孔子上车前,子路特地来饯行,他站在车子边,「先生,可以的话,让子路陪你吧!」

「不必不必!」孔子挥挥手,「你的个X太急躁了,知道这一点,还带你去g0ng里,那就是我的过失。叫回过来,让他陪我进g0ng面圣。」

此时,子贡正好经过,见机不可失,立刻也上前来,向孔子行过礼,弯着腰说:「夫子,回正在替弟子们补落掉的课,不如让我陪您前去好麽?」

孔子却也挥挥手,「不可,子贡你凡事以利为先,然而这件事怎能以利权衡呢?」

子路感觉有希望了,抢着说:「先生,让我替你驾车也好!」

「不必,皇g0ng来的车马有人驾驶。」

孔子拒绝他数次,子路当真不能接受,「我开得b较稳,很会过弯,速度也快,我知道夫子你喜欢什麽样的速度,我是弟子里最会开车的……」

子贡也争先道:「先生,请让我以三寸不烂之舌替你说服大王!」

孔子摇摇头,「不必,就知道你有机心。」

後来,颜渊一听到有人通风报信,立刻赶过来,成为弟子之中唯一一个陪同先生进g0ng面圣的。

回来以後,先生一言不发。子路忙去打听情形,颜渊只说:「先生去问了高大人,究竟怎麽一回事?高大人却反问:大王难道没告诉你吗?」

子路纳闷。先生可是名扬海外之人,该Si的齐王,难道负我先生,出尔反尔,要灭自己作国君的威信?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从g0ng里派高级的车车来接先生?这难道不是既拔老虎的胡须,又要帮老虎顺毛吗?

直至深夜,众人即将就寝,孔子仍与子路避不见面。子路担心得一晚睡不着,又缠着颜渊问:「怎麽回事?为何先生不告诉我结果?他说好要告诉我的。」

若不是为了先生的事,子路断不可能如此缠他。颜渊暗叹一口气,学着先生,柔柔的0了0子路的肩膀。这子路立刻缩身挪垫,坐得远远的,一脸怪别扭的样子,竖眉咧嘴的说:「--哎,你g些什麽!有话就直说,别00,这样好怪。」颜渊哭笑不得,偷偷想道:怎麽夫子有用,我就没用呢?

他识趣的收手,抿了口茶,苦着脸说:「先生告诉我,他就是要违背与你的诺言,也不告诉你结果。」

子路立刻自蓆子上起身,此举惊动了周遭浅眠的弟子们。

「为什麽,夫子总这麽对我!」

「管他睡不睡觉,他不告诉我,我就去闹,闹得他J犬不宁,非得告诉我不可!」

「--他一告诉你,你就仗剑杀人去了。夫子说,若是害你承担罪业,岂非他这人师之过?」

子路原本怒气满怀,听了这话,愣愣地站在原地,颜渊拉拉他的衣袖,他才傻傻地坐下。

「你所言可全是真的?」

「……真的。」颜渊道。

「那先生还是有想起我的,他不是忘了我,他真是为我好……」

他坐回蓆子上,松了口气,「罢,罢,要杀人,要理论,待明天都不迟。」一旁的人纷纷为颜渊鼓掌叫好,颜渊也娑娑x口,松了一口气。

我居然说了这些话,这下对子路哥是有了交代,可是明天,我又该怎麽向先生交代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