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身形早已是摇摇欲坠的百里肆哪还有余力与少公子吵嘴,还未等少公子走入长信宫,他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莘娇阳面露惊色,快步而去,将百里肆护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侧脸,唤他名字。
可他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陈候见此,令身侧的宫人将百里肆送回上卿府,并随请医官一同回府为他诊治。
少公子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莘娇阳,便说道“你若不放心,便也一起去,只是早些回来,我怕还有事情要劳烦你。”
莘娇阳满眼感激地点了点头,便紧握百里肆的手,离开了长信宫。
陈候告知少公子,绥绥已昏睡四日,身后的续命蝶已然完全呈现墨色,甚至看不出原先的翅膀脉络。
有关她背后那只续命蝶之事,是凤姬夫人讲与陈候听的。只是,他所知的续命蝶,是可以净化致命之毒的宝物,却不知在续命蝶离身后,宿主会魂魄灰飞烟灭的事情。
“乌头的毒虽然可被净化,可至少需要半月之久,这期间绥绥会因乌头的毒素产生错乱的梦境,若是她沉浸在这梦境之中,便永远都不可能再醒过来。”少公子不禁自嘲,仿佛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伴随着福祥公主中毒或是受伤,他内心百般地祈求,但愿下一次再见面时,不要再这般断人心肠。
“孤听闻这乌头是有解药的?”陈候道。
少公子摇了摇头道“乌头的解药最快也需要三日才能配好,绥绥现下已然陷入了昏迷,怕是等不及。”
“所以,我需要用自身内力,将她体内的毒逼出来,在此期间,决不能有任何人前来打扰,否则我同绥绥可能会一同陷入梦境里,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劳烦陈候安排信得过的人来守门。”少公子说道。
陈候闻声,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昭明君这般舍身为小女,老身必当亲自为昭明君守门。”
少公子将绥绥扶起来,让她依偎于自己的怀中。
“还有一事,今日是月圆之日,我体内的母蛊怕是会作祟,如若我在子时还未走出房门,请陈候尽快将我送去尔雅城,交给守城将军澹台不言。”
母蛊发作时运行真气,轻者损伤内力,重者怕是会真气逆行,经脉断裂。如今尔雅城澹台大伯和澹台不言在,若是他真气逆行,他们定然会想尽办法救他。
陈候放心地将福祥公主交给少公子,退门而去,便如先前所承诺,亲自守在前厅为少公子看门。
少公子见一切都稳妥了,便抬手将绥绥的寝衣退下。他见到在她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
这刀疤是在雅安关前,为了保护他挨的那一刀。
少公子抬起手,轻抚她背上的痕迹,心里的痉挛更剧烈了些。
许是她缠入了梦魇之中,眉心紧缩,泪落眼角,却呢喃地唤着少公子的名字。
少公子将她的身子立直,运行体内的真气,将浑厚的内力,由几处大穴缓缓地度入她的经脉之中。
不巧的是今夜月满,有母蛊在少公子体内折腾,几经六七个来回,少公子深觉胸口如千斤巨石压迫,更觉体内真气已经耗尽了一般,衣衫被汗水浸透,印出坚实无瑕的身形
他调稳气息,遏制内力输送,再缓缓地张开眼。绥绥背上的续命蝶,已经从墨色逐渐变回成紫色,蝶上羽翅地脉络也清晰起来。
他放下心来,准备归息时,胸口猛然一紧,像是刺入了锋利的尖锐之物,一呼一吸皆是剧痛疼。
他身子使不上力,便往后仰了过去。
与他同时倒下的,还有恢复如初的绥绥,她安详地伏在他的胸口上,气息平稳,眉眼舒畅。他低下头,再度深情地望了她一眼,便眼前一黑,陷入沉睡。
待少公子醒来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他身处尔雅城内的清华寺。他慢慢起身,调动起体内的真气来。
经脉顺畅,内力无阻,他能收放自如,便放下心来。
“公子醒了?”少公子闻声望去,却见鸑鷟端着木碗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你怎么会在此处?”少公子问道。
“当日我见公子神情恍惚,便觉事有不对,于是跟在公子身后一同去了陈国,只不过我没有莘娇阳的通行令牌,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等我到圣安之后,便在宫门口遇到了莘娇阳,她带我入宫后,发现公子昏死于床榻,还抱着人家肤如凝脂的福祥公主经脉逆行了。”鸑鷟将木碗里的汤药递给少公子,少公子一边喝,一边听着鸑鷟讲话。
待听到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少公子将嘴中的药喷了出来。
“不过好在陈候并不介意,还打趣地要昭明君做他的小婿。”
少公子擦了擦嘴,将木碗还给鸑鷟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胆敢打趣你家公子了。”
“公子既然涉险之前都与陈候交代了后事,还问我做什么?”鸑鷟耸耸肩,拿着木碗便要出去。
“这是谁让你受了气,连话都不好好说了。”少公子侧过身,倚着塌边问道。
鸑鷟背对着少公子没有说话,少公子见她的肩膀颤抖片刻,又抬起手用衣袂擦了擦脸。
看来那天晚上,他经脉逆行的一定很严重,否则鸑鷟不会担心到哭鼻子。
“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少公子又道。
“麻烦公子下次冲动之前,想一想远在安阳的长公主,她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公子。”鸑鷟微微地俯了俯身,便跑出了屋子。
少公子淡淡地笑了笑,心里萌生暖意。
也是后来,莘娇阳告诉他,如若不是在赶往尔雅的路上,鸑鷟用血灵虫锁住少公子的经脉,少公子怕是早就经脉断尽,暴血而亡了。
至于血灵虫,是蛊女以血控制的一种灵虫,通常是用作制蛊时的引子,但有时也可作为蛊女的意识进行操控,只是会耗费蛊女体内大量的精血。
如今的尔雅,经由澹台不言的接管后,逐渐恢复的战前的模样。蔡国的国人皆是惧怕战乱,因而十分倚重澹台不言,甚至比以往还要积极地上交存粮,充作军饷。他们似乎知道,只要是澹台不言留在蔡国一天,那么楚国的铁蹄就踏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