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色微亮的时候起来做饭,然后和白清一起坐在家里的方形饭桌上吃饭,不说话,日子有一种令人屏息的温柔。八点她骑电动车带我一同去上班,我坐在电动车后面,轻揽着她的腰,思绪与心情都异常平静,从前那种罪恶感减轻许多,我甚至想倘若一生就此过去也未尝不好。</p>
我没想到的是程少然竟然偷了家里的钱来给我交学费,在还未来得及告诉我的时候他爸爸就跑到学校大闹了一场,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打了他,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程少然也不再去学校上课,蓝一是在我给白清买报纸的路上对我说起的,她若无其事的说,我无动于衷的听。因为年轻,在表达感情的时候是如此的稚嫩与冲动且不顾后果,因从小看了过多的炎凉冷暖使我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所以在听到这些事情后会觉得太过天真有失妥当,但并不因此而不尊重那些情感。</p>
因为程少然的事情白菱到书店和我对质。她将我拉到书店外面对我说“苏宥,你知道少然对你的心思吗?”我说:“不知道”她气的直跺脚,这是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小动作,说话的声音提高几个分贝:“全班人都知道,你不知道。”来往的人不时看向我们,我说:“就像全班人都知道你喜欢程少然,而他却不知道是一样的。”白菱眼框泛红:“你为什么这么冷血,还能这么平静的生活。马上就高考了,再这样少然就毁了。”我把她肩膀上的柳絮剥落在地,说:“我得回去看店了,回头再说。”她在我身后吼道:“你就不能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去劝劝他。”我扭头看到她一脸涨红,脸上挂有眼泪,紧咬着下唇,对一个人毫无保留也就是在这样不经世事的年岁才会有的吧,我这样想,心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失去了所有的妄想。</p>
白菱走后程少然的母亲来书店找我,原来程少然已经到了白水的砖厂去工作了,他的父亲因为此事已经病倒,他的母亲没办法了才来找我,我给她倒了杯水和她一同坐在书店的凳子上,她和我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和我说起他们家的事情,她像是要把程少然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再到少年初长成的事情都同我说一遍,从程少然有个夭折的姐姐到38岁才生下程少然到如何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动情之处声泪俱下,引的书店看书的人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握着我的手说:“姑娘,我们家少然是我们唯一的指望了,我们一辈子只能呆在这里了,少然要是不念书岂不是要和我们一样了。”她的手掌宽大粗糙,可以明显感觉到掌心因为干粗活而磨出硬硬的老茧,我对这样的亲昵感到有些不适,从她的言语间觉得好像留在白水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情,她意识到言语不妥后着急的说:“我不是说留在这里不好,是,是……”但她又想不出一句更好的话语反而加剧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我笑着说道:“阿姨,您放心我会去找少然的,但是能不能劝的动他我就不知道了。”我不去找程少然并不是真的那样不懂人情事理,是我自觉没有那样的资格唯恐自作多情而造成别人的困扰,也确实我们的关系一直平淡如水,再有就是我并不擅于处理这样的感情恐适得其反。如今看到她的母亲像得到救赎一样不停的同我说谢谢倒觉得是自己有几分不近人情。</p>
我送她出去,阳光被云层遮挡,给云朵镶了层金黄色的边框,有卖西瓜的叫喊声传入耳朵,卖酥油麻花的夫妻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穿蓬蓬裙的女童趴在摇摇车前哭闹,风将路边的柳枝吹的哗哗作响,树叶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随风摇曳,有孩童在商店门口捡着吹落在地上的柳絮,我看着程母消失于时光深处,她的背影单薄弯曲,脚步沉重缓慢,仿佛承载着一生的所有悲欢走向未知路途,当下的我并不知道这竟是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这导致多年后我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离开的消息所能想起的只有她佝偻的背影。</p>
www.yqxsg.cc。m.yqxsg.c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