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认真听着殿外的杀声，似乎渐渐低了。</p>

殿门叩响，禁军统领的声音响起，“皇上，已活捉秦王，降者不杀，余下叛党皆已伏诛。”</p>

建元帝张了张口，晋王回应，“父皇说知道了。”</p>

停了须臾，禁军统领又道：“沈大人，秦王说想见您，有话要说。”</p>

沈让尘起身，打开门，禁军统领立即朝殿内看来，殿中一派平静。</p>

秦王被缚，双手反剪。</p>

他看向走出来的沈让尘，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p>

沈让尘站在阶上，没有回答，低睨着他。</p>

秦王道：“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已派人去了余府，你鞭长莫及，护了晋王，又怎么护你的心肝儿？”</p>

沈让尘眉心一皱。</p>

秦王瞬间带着恶意笑了，“得之桑榆，失之东隅啊，哈哈哈哈哈哈。”</p>

沈让尘悠悠开口，“你又怎知，我没有完全的准备呢？”</p>

秦王当然不信，入宫前有人来报，已经攻入了余府，可沈让尘的表情太过笃定，太过淡然，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p>

马蹄声响起，沈让尘抬目望去，唇角浮起一抹笑容。</p>

秦王陡然看去，只见少年策马而来，手中拎着一坨黑布包。</p>

到了近前，少年翻身下马，手中的东西高高一扔，落在秦王面前。</p>

“你是不是说他？”既白问。</p>

布包滚了了一圈，在地上勾出道道血痕，黑布散开，里面的人头睁着眼，笔直和秦王对视上。</p>

那是他派去余府的领头人。</p>

见大势已去，秦王一下跌坐在地。</p>

明德殿的大门忽然向两侧敞开。</p>

“皇上有旨。”</p>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统御四海，抚有万民……四皇子李祁玉，性行纯良，宽仁孝友……”</p>

明德殿前一片狼藉，沈让尘踩着满地的血迹，缓缓朝着宫外走。</p>

带血的脚印一步步延伸，越来越淡，直至在他脚下失去踪迹。</p>

宫门已近，踏上金水桥，沈让尘看见了撑伞立在烈日下的身影。</p>

她被日头晒得双颊发红，看见他的身影，她直接扔开了伞，如枝头的云雀般朝他奔来。</p>

沈让尘张开双臂，在她扑来时一把将她牢牢抱在怀里。</p>

皇权递嬗，常须喋血。</p>

须知二十年后，历史未尝不会重演。</p>

……</p>

晨光微明，太阳缓缓升起，官道边野草上的露珠还未被烘散。</p>

一辆马车停在官道边的交叉路口，天色还早，路上鲜有行人往来，那车帘搭在挂钩上，窗边搭着一只细白的素手。</p>

即便是这么热的天，车上的人竟然戴着帷帽，柔纱遮住了她的脸，单看身型是一名年轻女子。</p>

头戴帷帽的女子轻声说：“眼下京中事多，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有得你忙的。”</p>

沈让尘颔首，“此去南下一路当心，到了逢州，记得写信回来。”</p>

女子未置可否，“再说吧，我一路南下，说不定到了半途又改了主意，改道去别处了，话别就省了，我不爱听那些，你回去吧。”</p>

沈让尘微微抿唇，“你当真不等到八月？”</p>

女子摇了摇头，“即便等到八月，我也看不到你拜堂，月份大了更不好走。”</p>

女子摆了摆手，马车启动。</p>

车轮转了两圈，沈让尘忽然追上去，扶住车窗。</p>

女子探头在窗口，“怎么了？”</p>

“你不想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p>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p>

半晌，女子开口，哑声道：“不想知道了。”</p>

马车渐行渐远，沈让尘回头，走向另一辆马车。</p>

车里掀起，余晚之探出头来，“我想知道，先皇驾崩时到底说了什么？”</p>

“先皇说……”沈让尘看向马车远去的尘烟，说道：“荷叶茶中有毒，他早就知晓。”</p>

余晚之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p>

建元帝多情又无情。</p>

沈明仪也一样。</p>

①《春王正月》先秦·公羊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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