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轻轻地抹去脸上的雨水,又拧了拧衣袖,斜眼看向蟒袍老者道,「淑妃在去荒漠学艺之前,第一次现身是在什么地方?」
蟒袍老者眯起双眼道,「莫非是在东海?」
剑圣摇了摇头道,「是在南越的某个小渔村,那里临近东海。」
蟒袍老者竖起剑指,御动青剑悬停于身前,寒声道,「所以你要帮这小子出头?」
剑圣又摇了摇头,「他自己丢掉面子,得他自己捡起来。」
蟒袍老者有些恼火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赴约啊!」剑圣撩了撩额前有些湿哒哒的头发,微微笑着答道。
「老朽从来没有答应过你的约战……即便按照江湖规矩,不拒绝视为默认,但咱们约的可是中秋,还有两天呢!」
「你拔了剑。」
「杀完人自然又会收回去!」
「那时的剑已不是此刻的剑……而且我的剑已经等得太久了。」
蟒袍老者捏起剑诀,将青剑幻化为七道剑影,沉沉叹息一声,「既如此,那便打吧。」
剑圣冷冷地望了一眼蟒袍老者的丹田处,淡淡道,「你要不要歇一会儿?只要不是太久,我还等得起。」
蟒袍老者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挺胸昂首道,「我不知道歇过之后,身子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轻松暖和。」
「那便不歇吧……」剑圣抱着剑,点了点头说道。
蟒袍老者双手摊开,虚托着自主飞旋的七道剑影,一脸肃容道,「此剑名曰青虹,诗有云青虹贯日随星出,赤鸟如云夹电飞,寓意于此。」
剑圣平举手中剑,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这把剑叫留白。」
「好名字!」蟒袍老者赞叹道,「有何寓意?」
「寓意还没想到,」剑圣有些难为情地笑道,「等我哪天编好了,烧给你。」
蟒袍老者客气道,「心意领了,但京都与藏剑山庄相隔甚远,捎给我就不必了,与制定江湖榜单的八百蓝衣讲一讲,到时候天下皆知,老朽自然也就知道了。」
「还是你讲究!」
「老朽最后还想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何而来?」
「神宗都死在了京都,我又
能如何?」
蟒袍老者沉默良久,叹道,「神宗说得对,他并不是世上最会算计的人……他大概不会想到,那场战斗之后,世间的绝世强者信心会弱了这么多。」
「再说了,她毕竟是我的阿姐,」剑圣的声音忽然变得清寒,「我可以瞧不上她,可以欺负她,甚至可以杀了她……但旁的人不行!」
「她不是我杀的。」
「是你伤了她,然后这座城才能杀死她……而且,自九命猫神和难了秃头死后,值得我出手的也就只有你和鬼面人了。」
「这个理由很强大,你也很强大,很好……」蟒袍老者并起剑指,微微躬身行礼,目光犀利道,「那便出剑吧!」
风停,雨歇。
剑圣的长袍猎猎作响。
一片落叶飘过,一只手握在了留白剑的剑柄上。
那只手很白很粗糙,满布老茧,手指修长,十分适合握剑。
剑圣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位被无数剑客奉若神明的剑圣大人,长得并不俊美,因为常年枯坐瀑布水潭边的缘故,皮肤也不是特别白皙,五官像是斧凿刀刻一般,棱角分明,很不柔和。
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这种普通不仅仅是外貌,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如普通中年大叔,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与传说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因为他所有的精气神并不在自己身上,都在那把剑里。
而剑在鞘里,在手中。
「故事里,普通人对于剑的想象太过离奇,说什么摘叶飞花皆可为剑,谈什么御剑飞行神游九霄,然而这些离奇的想象,不过是未入剑道门槛的孩童胡说八道,只会贻笑大方……」剑圣目光冰冷地看着飞旋于蟒袍老者身侧的那几道剑影,语气平淡道,「剑就是剑,不能是什么树叶,也不能是什么鲜花,更不能是像影子一样虚无的东西……它必须足够坚硬,足够刚强,这样方能斩破一切阻碍!」
剑圣顿了一下,慢慢抽剑出鞘,平静地补充道,「一名真正懂剑的剑客,应该知道怎么握剑,也该知道如何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