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渐渐漫开,浸染了整个街道,给大地铺上一层有些腥咸的底色。
白马关百姓的反击来得很快,很突然。
不仅是被怪火勾住心神的唐国士兵很惘然,站在街道上的李若淳几人也很茫然。
李若淳知道那铁球燃烧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那些祝国寺罗汉喷出的凉水有什么奥妙,铁球不可能太多,但水可以无穷,所以她没有妄动。
李昭烈知道那些水为什么燃烧,他也曾拥有过一些水枪,只是后来那种神奇的圣水用完了,水枪也就毫无用处,他以为那种东西不会很多,即便是会损失一些兵力,也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再加上他不明白那种更加简便的铁球是怎么回事,因此也不敢胡乱开口。
最为重要的是,李昭烈之所以没有将水枪的奥秘告知李天莽或者李若淳,是有着一些自己的小打算,那些悲惨哀嚎的士兵与这个小打算比起来,非常地无足轻重,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李天莽和石娘子则是单纯地茫然,他们既不明白那些铁球的奥妙,也不懂得那些圣水的神奇,尤其在看到最熟悉白马关的李昭烈和最为英明的冀王李若淳也是一脸迷惘之后,他们更加不敢胡乱动弹。
未知的东西最令人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联想。
想象则是恐惧之源,特别是迷信者的想象更是千奇百怪,会添油加醋,会长着犄角和小尾巴。
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撕开恐惧的表象,识清恐惧的真面目,然后亲手击垮恐惧,那便会收获满满的快乐和成就感。
白马关的百姓现在就体会到了克服恐惧的快乐和成就感,在之前的传闻中,唐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都是比他们厉害千百倍的勇士,尤其当他们知道唐国战无不胜的飞熊力士也加入这场战争之后,根本提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勇气。
但现在这些传说中有着赫赫威名的恶魔在自己的撕咬下也会流血,也会死亡,再加上火神赋予的强大勇气,白马关的百姓开始奋不顾身地反击起来,之前藏在暗无天日的坑洞内有多压抑,现在就有多疯狂。
半盏茶之后,李若淳终于醒悟过来,不论是铁球,还是那种神奇的圣水,都只是申小甲增加白马关百姓勇气的手段而已,虽然不是很少,但也不会太多,随即重重地冷哼一声,对一旁的石娘子使了个眼色,面色冰寒地吐出一句,“把人杀光,就算真的有火神,也是个没用的火神!”
石娘子顿时会意,恭谨地应诺一声,一边走向申小甲几人,一边朝白凤营所在方阵高喊道,“百鸟阵!”
霎时间,所有白凤营的娘子军化为二十五人一队小方阵,散向四处,彼此默契配合绞杀那些双眼通红的百姓。
李天莽也回过神来,奋力一推紫金锤,强行逼开季步的短戟,与石娘子、李昭烈成三角之势站立,厉喝道,“飞熊!”
原本有些愕然的飞熊力士立时惊醒,目光重新变得凶恶起来,自发列成方阵,平推碾杀过去,齐声应和道,“必胜!”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李天莽瞥了一眼那些惨烈倒地的白马关百姓,盯着申小甲的眼睛道,“武安将军,你一定要记住那些人的样子,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因为你,本帅决定今日白马关不留一个活口!因为你,本帅决定今日不收一个俘虏!”
申小甲面色平静道,“你好像很自信,难道就没有想过今日输的会是你自己吗?”
“现在的局势还不够明显吗?”李昭烈拾起一把插在地上的染血钢刀,忽然道,“你们四个绝对不是冀王殿下的对手,我们三人至少可以和季步、钟厘末打个平手,而这些百姓不可能真的能击溃我大唐军队,就算你还有那些铁球和圣水也不行……三局,两胜一平,怎么算都是你们必败!”
“那如果在加上我呢!”
一声暴喝突地从街道西面传来。
白马,银枪,脸上一道斜斜的刀疤狰狞恐怖。
一马当先,身后是万马奔腾。
劈开几名唐军士兵,史元典枪挑一名飞熊力士,跃马停在街道中央,环视四周那些满脸鲜血的百姓和原先残留在城内的白马军士兵,畅快地大笑道,“白马军……威武!”
所有白马军士兵不禁眼眶微红,声嘶力竭地吼道,“将军威武!”
在史元典离城之时,白马关城内所有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很多士兵都以为他们曾经爱戴的将军已经不会再回来,胸中满是愤恨、不甘,以及失望。若不是申小甲十分恰当地出现,稳定了军心民心,恐怕白马关内很多人都会不战而降,打开大门欢迎敌寇进城。
现在,他们的将军回来了,他们的骨气和精神也都一起回来了!
原来他们的将军并非弃城而逃,只是去外面收拢白马关附近的士兵,再杀回城内与他们共击贼寇!
以往的误会和委屈冰消雪融,剩下的只有四个字,死战不退!
白马军和城中百姓的士气又一次高涨起来,眼含热泪地和敌人厮杀一团。
在这一刻,靠谱的人所产生的信仰竟比天上的神所勾引的信仰还要坚定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