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信者仰望。
白马关内有很多信者,唐国的军队之中也有很多信者。
因为生活在一个有些纷乱的年代,许多人都难免会信点什么,但要让这些信者都仰望起来,则需要另外的东西。
晏齐听见申小甲说出那句话之后,非常风骚地撩了撩额前的发丝,跃上街道旁的一间屋顶,以便让他先前在城内“收服”的信者看得见自己,双手叉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高喝一声,“神说,要有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不远处的某条街道上,黑鳞蛟蛇嘴里含着一块铜镜,猛地蹿向高空,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引下一道天上的落日金辉。
相对地,也将晏齐的身影通过铜镜反射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某条街道上的白罴抱起一个巨大的木桶,直立身躯,踏上一座高楼屋顶,一口气将木桶中的水尽数吸入嘴里,然后朝着天空疯狂喷吐。
水汽弥散,瞬间漫成一副巨大的画卷。
画卷上凝出一个人的模样,绿袍,红面,披狮蛮铠甲,宛若天神!
天神显现的这一刻,白马关城内许多信者都开始仰望天空,虔诚地双手合十,跪拜下去,眼神狂热。
就连包围申小甲几人所在街道的唐国军人也不例外,呆呆地仰头凝望天上的神迹,距离绿袍儿最近的一些唐国士兵快速向外围后撤,满脸骇然地看着屋顶上的绿袍儿,敬若神明。
申小甲也仰起了头,看向夸张大笑的晏齐,嘴角抽搐几下,很想吐槽一句“你咋不上天呢”,但又不得不把这句话咽回肚里。
很显然,晏齐已经上天了。
便也在此时,先前被李若淳击飞,却一直没有回到街道上的陌春风趁着敌军所有人失神的空当,飘然飞进一座院子里,三两步来到一口枯井前,搬开上面压着井口的石板,深吸一口气,对着井下大喊道,“磨剪子勒,戗菜刀……啊,不对!重来重来……乡亲们,战士们,火神显圣来搭救咱们大家啦!”
“拿起你们的木棍锄头,握紧你们的钢枪,搬起脚边的石头……让我们一起反抗侵略,让我们一起血战沙场!”
激昂的话语在井下回荡,顺着井底幽幽的地道传向城中所有地下大坑。
黑暗中,忽而亮起一双双眼眸。
地底暗道开始汹涌起来。
人潮汹涌!
最先从井口涌出来的是一名身穿破烂布衣的老头,在翻出井口后,瞟了一眼陌春风,又望了一眼天上的火神,神情激动起来,捡起地上一根树棍,胸腔剧烈起伏着,重重咳嗽几声,一面大吼着火神万寿无疆,一面颤颤巍巍地冲出了院子。
紧随而出的便是那名老头的痴傻弟弟,憨憨地望着老头的背影,懵懂地立在原处,搞不明白为什么身患肺痨的哥哥会这么激动,但最终也捡起地上一条细枝木棍跟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从井口涌了出来,渐渐流成小河,淌向那条黑压压一片的街道。
白马关城中其他地方的坑洞也陡然被掀开,更多的小河在城内街道上流淌,然后汇聚成人海,奔涌向前。
陌春风飘回街道,重新立在申小甲身旁,回头瞥了一下那片人海,不禁也有些动容,暗忖着这些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自己淹死,那可真是脏死了……越想越恶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申小甲拍了拍陌春风的手背,语气温和道,“不怕不怕,那些都是我们的人!”
站在申小甲和陌春风对面,缓缓收回目光的李天莽扫视四周,冷笑一声,寒声道,“你们以为这些百姓就能改变战局的结果?太天真了吧,我不是没有屠过城,事实上,我屠过的城池有很多……”
“屠杀弱小的百姓很值得炫耀吗?有本事去北境边上和那些匈奴大干一场啊!”季步纵马越过包围圈,摘下腰间双戟,劈翻几名追上来的敌军骑兵,笔直地撞向李天莽,冷冷道,“老子最见不得你这种窝里横,欺负自己人天下第一,对抗外敌就软弱无骨……呸!简直是渣滓!”
李天莽双眼一眯,紧握紫金锤,不退反进,悍勇无匹地迎面冲向季步,声音冰寒道,“只恨本帅生错了时代,若是再早十几年,何需什么狗屁的七子良将,本帅一人便可击溃匈奴大军,打得彻底不花满地找牙!”
最后一个牙字落下时,李天莽右脚一拧,面色狠厉地挥舞紫金锤砸向季步的战马脑袋,呼啸生风。
紫金锤和战马脑袋轰然撞在一起,飞出几片血红,溅染在李天莽的脸上,为其狠厉的表情增添了几抹狰狞。
季步在战马倒地之前腾跃而起,翻落在李天莽和李昭烈之间,双戟横斩,一戟斩向李天莽的后颈,一戟斩向李昭烈的胸腹。
李昭烈登时一惊,举剑横挡,却依旧被恐怖的力道震退两步。
李天莽则是不慌不忙地扭转身子,紫金锤一甩,正正抵住短戟,稳如磐石,对着李昭烈使了一个眼色,双臂一沉,与季步僵持原地比拼起蛮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