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望不见的前路,微凉的湿气,水珠从洞顶落下的滴答滴答声,溜滑的青苔地面,拼凑出一条长且直的密道。
四周重复的景象,让置身其中的申小甲不禁生出一种走不到尽头的错觉,渐渐地开始有些烦躁和无力。
就在申小甲快要耐不住寂寞,想要发出一点声响缓解心中愁闷的时候,前方忽地出现了一丝光亮。
既是浅蓝磷火微弱光线的明亮,也是白洁光头的晃亮。
申小甲登时一惊,横扫左右一眼,侧身一闪,紧贴右侧的石壁,缩进一个坑洼暗槽中,闭上双目,运起龟息诀的玄武定,调心,潜息,与密道似乎融为了一体。
站在光与暗分界线上的难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幽幽的密道,双耳微动几下,仔细辩听了半晌,而后踢开路中央的一个骷髅头盖骨,缓步走入底部石台,沉默地来到石台左侧的一个木桌前,仔细地摆弄着一些装满五颜六色无名液体的瓶瓶罐罐。
申小甲缓缓睁开双眼,肩膀稍稍一松,速即贴着石壁滑向一个更加隐蔽,距离石台更近的阴暗角落,探出脑袋望向密道尽头,忽地瞥见石台正前方的情景,立时面色一寒,眼中杀意骤起,后背上的火刀亦是微微轻颤起来。
密道尽头接连着一个悬于空中,堆满白骨的圆形宽大石台,四周并无石壁,只有无尽的黑暗,石台下方是一根坑坑洼洼的石柱子,石柱底端隐隐有潺潺流水声传出。
而白骨石台的正前方,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链子垂吊下来。
每一根铁链子的下方都有一个银钩子。
每一个银钩子都深深地嵌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鲜红的血液一滴滴从银钩子滑落,滴在肮脏的石台上,蜿蜒流向石柱子下方。
铁链银钩拉扯的那人满头银丝,一身白衫好似霜雪,腰间挂着一把黄铜唢呐。
当申小甲望向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望向了申小甲的藏身之处,而后整个石洞中骤然拂过一阵带着几分腥味的清风。
春风在这里。
二人目光仅仅相接了一瞬,而后申小甲便迅速闪到一旁,右手按在火刀刀把上,止住火刀的颤动,再度运起龟息诀,无声无息地缩回阴影里。
便在此时,难了拿起一个装着紫色液体的小罐子,转身走到陌春风面前,用一个小巧的镊子夹起罐子里的一只乌黑水蛭,微微笑道,“既然醒了,那就不要装睡了,不配合很容易真的一睡不醒。”
陌春风慢慢抬起头,突地睁开眼睛,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你要是真敢杀我,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所以别再装腔作势,会显得你很虚伪很无能。”
“你看看,这就是你为什么只能在申小施主身边做绿叶,而不是自己当主角的原由,”难了盯着镊子上那只疯狂蠕动身体的黑色水蛭,温声细语道,“因为你不会装糊涂!知道我刚才见到谁了吗?”
“你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申小甲了……你们在哪见的面?”
“我刚说完你不会装糊涂,你就开始明知故问地扮蠢,却又扮不像……我们自然只能是在外面相见,总不会是在这洞中吧。”
“哦……见就见了,有什么好稀奇的,他又不是这寺里的佛祖,也值得你拿出来炫耀?”
“当然稀奇了,因为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先前他突然出现在我禅房门口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呢,不过我掩饰得很好,就像早就知道他会逢凶化吉一般。而他也表演得很逼真,刻意不提起被黑蛟吞进肚子里的事情,估计是知道了我在火神庙前已经拔走黑蛟鳞片,却又佯装失败的真相……”
“也有可能他把那条蛇吞进了肚子里,你可能不知道,他是个吃货。”
难了摇摇头道,“不,我没从他嘴里闻到蛇肉的味道,反而在他身上嗅到了黑蛟的气息……而且,他对待我的态度也已经发生了转变,所以你不用质疑这一点,他肯定知道我已经从黑蛟身上拔走一片鳞甲。”
陌春风撇撇嘴道,“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很重要吗?”
“我的意思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厉害,还敢孤身前来找我谈条件,实在是勇气可嘉!而且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关键还装得很像,简直是装糊涂的高手,这方面你得跟他学学。”
“我不需要装糊涂,只有弱者才会需要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