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施主,你在看什么呢?”
难了缓慢地扭动脖子看向申小甲,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容,右手却是在袖袍里暗自运气,凝出两指无劫气劲。
“没什么,”申小甲右手抓握住旁边一根紫竹,轻轻摇晃几下,左手却是偷偷摸向腰间的飞刀,满脸天真道,“我只是觉得这些紫竹很有韵味,而且还很结实,可以做出一些小玩意儿,给城中百姓增加一点活命的本钱。”
“噢?”难了肩膀一松,散去右手的无劫气劲,好奇道,“申小施主竟还懂得墨家的机关术吗?”
“不懂不懂,”申小甲亦是将左手从腰间飞刀上挪开,谦逊道,“我只是略知一点皮毛而已,会做点小玩意儿,不值一提……大师,咱们还是走快点吧,我还没吃饭呢,聊完了正好蹭点祝国寺的斋菜尝尝,你们家厨子会不会做那种吃起来口感像是肉,其实是豆腐的东坡肘子?”
“东坡肘子?东坡是何地方,那里的肘子很出名吗?”难了背负双手,漫步在林间,周身僧袍无风鼓荡,拨开层层林雾。
“东坡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人,他是个诗人,八大家之一,后来也是个钟爱美食的老人家,做得一手好菜。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东坡肘子,以前在月城的时候,我给我家的厨子说过怎么做,可是他总是学不会,笨死了。”
“哦,那就是一个会说话的肘子。你确实难为你家厨子了,肘子是最难做的,我倒是有些心得,回头可以跟你家厨子交流一下心得。”
“那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因为他真的笨死了……”
“还真有笨死的?”
“明明打不过人家,非要充英雄,你说是不是笨死的。”申小甲忽地指着红塔最顶端的一个神龛,冷冷道,“好在打死他的人也死了,就在那里。”
难了面不改色道,“原来申小施主想说的是武痴神龛的事情啊……佛门广开,别人想放什么东西都可以,今天他可以把武痴的灵牌放在上面,明天你也可以把你自己的灵牌摆上去,来者不拒。”
“大师您误会了,我可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这灵牌是谁带来,又是谁摆上去的。”
“我不会告诉你是棋痴施主将武痴施主的灵牌带来的,做和尚要学会在适当时候使用闭口禅。”
“他没死?我后来调查过,武痴是因为棋痴被人杀了才会想要恃强凌弱……他居然没死?”
“人生如棋啊!”难了面色平淡地吐出几个字,盯着前方莲叶田田的小湖,满脸笑容道,“申小施主,我们到了!”
“确实下得一手好棋!”申小甲恨恨地吐出几个字,深吸一口气,腼腆地笑道,“早晚有一天,我要为老庖和燕姨向他讨个公道。”
难了瞟了一眼申小甲背上的火刀,大有深意道,“原来厨子姓庖啊,竟是儒家庖丁的后人,难怪你会有这把玄铁火刀了……”
“大师,你说错了,他并非是儒家后人,而是墨家后人。”申小甲站在岸边,望向莲湖远处,不咸不淡道,“因为,君子远庖厨。”
难了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蹲下身子,静静地盯着泥地里的一只蚯蚓,漫不经心道,“申小施主,我们到了……这是我第二次说这话,所以有什么话你就赶紧直说吧,别再绕弯子了。”
申小甲瞥了一眼难了,扭头看向数步之外一只在岸边扒拉水花的野猫,眨眨眼睛道,“那我就直说了啊,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十年前那场火的事情,但没想到你先给我讲了那个故事……所以,我想问问你,是否认识那个少年?或者,可曾听寺中老僧讲过那个少年后来去了哪里?”
“不太熟,”难了将蚯蚓轻轻地提起来,缓步来到湖岸最边缘,捏着蚯蚓逗弄湖里的一条游鱼,微微笑道,“我刚才讲给你听的那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我师父讲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小沙弥,不懂事,也不记事。”
“那您的师父在哪里?我想一会儿吃饱了撑着的时候,去找他再听一回刚才的故事。”
“听不了了,他已经坐化成一颗小小的舍利子了。”
“还真有舍利子?”
“嗯,我亲眼看见他化成舍利子的。”
“那还真是遗憾啊,节哀!”
“他去西天成佛了,是喜事,不哀伤。”难了捏着蚯蚓忽而上,忽而下,湖里的游鱼也跟着一浮一沉,眯着眼睛笑道,“申小施主,想聊的事情已经聊,那么你想要让我帮的事情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