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陆战直着眼睛看那要烟的鬼, 抖着声音道“有、有、有……”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摸放在一旁的烟。
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 流入了眼睛里, 弄得眼睛不仅模糊还灼灼生疼, 可是他却完全没心思注意这个。
由于惊恐, 他的手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放烟的地方,刚摸到烟盒, 指尖又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刚碰到这软乎乎的棉质东西,陆战眼前顿时一亮,那个要烟的男人消失了, 长长的送葬队伍也消失了,压抑恐怖的氛围消失了, 眼前重新明亮起来。
陆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瞬间瘫软在座位上, 可是下一刻,他又马上坐直,伸手将刚才摸到的东西拿起来。
那是发小小陈锦忘了带回去的符!
他当时曾经嘲笑过陈锦长在红旗下居然迷信并随身带着的那张符箓。
陆战咽了咽口水,低头摸着手上的符箓, 赫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为可靠的东西。
他将符箓放进口袋里, 马上驱车回家。
走出了这段路,他看到路旁有两个老人家乘凉, 生怕又是不干净的东西, 忙一手开车一手将符箓握在手上。
车速慢下来, 陆战发现,握住了符箓,老人家还是老人家,并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中一动,便停下车,从车窗里探头出去问“两位老伯,你们刚才一直在这儿乘凉呢?”
他从前是唯物主义者,突然遇上这个,总觉得不可信,所以需要确认一下。
一个老头说道“可不是么,这里有个路灯,离家又不算远,能坐着聊聊天。”
另一个则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开车,一下子停车?我们还以为车子出问题了呢。”
陆战听了,忙问“你们看到,我刚打火熄火?”
难不成一切只是幻觉?
可是那么逼真,有可能是幻觉吗?
两个老人点头,其中一个有些不解地问“难道不是么?我们还站起来大声喊了两声,你那里也没有应答,倒是把另一边的人给吵着了,问我们怎么回事。”
陆战看了一眼老人家指的另一边,忙摇摇头,擦去手心的汗,道“不是,我就问问。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另一边距离他刚才那地方更远,那里都听到了,他却没听到,这绝对有问题。
一路开车回到家,进了屋,陆战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直奔沙发,瘫坐下来,不住地擦手心的冷汗。
妻子见了他这个样子,就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正在低头看书的陆战父母闻言抬起头来,见了陆战这个样子,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怎么回事?”
陆战急促地喘气,不住地搓着有些冰冷的双手,嘴上道“那个,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陆爸爸扶了扶眼镜道“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陆妈妈道“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所以有鬼魂之类的也不出奇。”说到这里耸耸肩,“不过算了,你们不爱听我这一套。”
陆战听了,就问“妈,看来你是相信的,那你见过么?”
陆妈妈摇摇头“我没见过,不过你外婆和你舅母都见过。”她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还处于抗日战争时期,一队鬼子闯入了你外婆的村庄,将两个水嫩的大姑娘给糟蹋致死,当时村里人都恨不得去拼命,但知道打不过,因此悄悄集合起来商量,一定要给两个年轻姑娘报仇。正商量着呢,忽然听到枪声响起来。”
陆爸爸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这故事,妻子和他说过不止一次,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陆战妻子却还是第一次听,气愤得厉害,连忙追问“后来呢?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鬼子都死绝了?”
陆战也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陆妈妈道“我们以为有八路军来帮我们打鬼子,因此连忙派人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了,并没有八路军,倒是躲在附近的村民说,那些鬼子突然疯了似的,开始自相残杀,嘴上还说什么‘不是我杀的你们’这种话,我们一想,这不就是那两个姑娘的鬼魂回来报仇么。”
陆战妻子忙点头,握紧拳头“一定是的!就该弄死那些鬼子!”
陆妈妈也点头“对,一定就是那两个姑娘的冤魂回来报仇。”
陆爸爸听到这里忍不住抬起头“兴许真有八路经过,打完了即刻就走呢?那村民见八路走了,便随口扯到封建迷信这些事去。”
陆妈妈气得翻白眼“你知道什么,总是乱说。”她说完之后,又说到陆战舅母。
说是有一天大集体到半山腰上收割稻谷,眼见天色不早了,收割的那座山上又有很多坟山,大家就早点回去。结果舅母想起落下了一把镰刀,忙回去找,谁知道这一去,居然久久没有回来。
陆战舅舅担心,就召集了村里的小伙子,一块上山找,找到陆战舅母时,陆战舅母正坐在泥坑里,往嘴里塞泥。大家一看,这不是中邪么,连忙把人带回去,又请了村里的神婆给两张符,喝了些符水才好起来。
陆爸爸听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发表评论“分明是那个年月饿得厉害,压力又大,因此一时魔怔了,拿着泥巴当饭吃。”
陆妈妈气得很,当即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陆爸爸见陆妈妈生气,摸摸鼻子,看了一眼陆战说道“你问儿子,看儿子信不信你这一套。”
陆妈妈忍不住又翻起了白眼,悻悻然道“谁不知道你儿子和你一条心,总说唯物主义,半点不迷信。”
这时陆战忽然开口“我以前不信,今晚过后,就有些信了。”
此言一出,陆爸爸和陆妈妈都大吃一惊,纷纷看向陆战。
陆妈妈脸色凝重,担心地问“你今晚可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不然不至于一下子就改变态度的。
陆战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不干净的东西。”之后将今晚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由于当时实在太恐惧了,他提起来时,冷汗又冒了出来,心中也发凉。
陆妈妈听了,马上道“一定就是不干净的东西!”又十分庆幸,“幸好陈锦忘了把这符带回去,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陆战妻子也后怕得不住地点头,道“幸好没事。”
不迷信的陆爸爸道“你平日里总不会遇上这些事,怎么刚拿到陈锦落下的符箓,突然就遇到这些奇怪事了?会不会,你是被洗脑了,潜意识相信这符箓有用,因此才会有那样的幻想?”
陆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幻想,总之我的手指碰到符箓,还没想起有这东西,那些可怕的幻象就消失了。再有,就算我看到的东西是幻觉,可我为什么总是开车又熄火?别人叫我我也听不见?”
陆妈妈很肯定地道“指定是撞着那东西了。”又看向陆战手中的符,说道,“你回头问问陈锦,这是哪个大师的符箓,我们也买一些带着。不管信不信,带个也算是心理安慰。”
这话没毛病,因此陆爸爸没有再反对。
这时电话响了,陆战拿起来,正是陈锦打来的,问他有没有看见他那个符箓,说是回去发现不在身上了。
陆战道“兄弟,多亏了你这张符,我今晚……”他一五一十说了,末了问陈锦,“是哪里的大师?给我介绍介绍,我们也要买几张符防身。”
陈锦哈哈笑了起来
“这下信了吧?白天还说我搞封建迷信,有时这东西就是这么玄妙。你往科学角度想,兴许有个第四维空间,里头有人穿过我们三维世界,被我们看到,并且对我们造成了影响,而那符箓,正好是可以抹平第四维让一切消失的呢?”
陆战道“行了,反正我也是要买了防身的,你小子别埋汰我了,赶紧告诉我是哪个大师的符箓。”
萧遥拿着两百块不知道干什么,又过两天,就见陈锦带着一对青年夫妇来买符箓。
陆战夫妇看到萧遥,目露惊艳,反应过来之后,陆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姑娘,我们是来买符箓的,你们家大师现在在家吗?”
陈锦失笑“大师当然在家,这位就是。”
陆战夫妇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
萧遥微微一笑,招呼他们进屋。
陆战夫妇以及陈锦被这笑容一煞,啥也顾不过来,只跟着进屋。
在萧遥倒茶时,陆战反应过来,忙扯了扯陈锦,低声问“你说你小子没搞错吧?这姑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大师?”
陈锦道“她就是大师。”说完见萧遥端着茶过来,连忙坐直了身体,跟萧遥寒暄几句,便说出来意。
萧遥听了点点头“这个不难,我正好有一些。你们要多少?”
陆战道“有多少要多少吧,我自家用不完,可以给亲戚朋友用。”
陆战妻子在旁不住地点头,她娘家那头也需要,婆婆娘家那里也需要。
萧遥听了,回身进房,拿出二十多张符箓,说道“全都在这了,那是以前的囤积,你们拿去,以后便没这么多了。”
画符箓也是需要精力的,她要读书复习,要钻研文回春留下来的师门书籍,还得练习,不可能总将精力花在这同一种符箓上的。
陆战和陈锦一看,这还是有些少啊,不过萧遥说没有,他们也只能这么着了。
两人都想要,争了好一会儿,才分配好,然后将红包拿出来给萧遥,并叮嘱萧遥“这种符箓,如果有,下次还留着卖给我们啊,我们这需要挺多的。”
萧遥接过红包,道“如果没有人上门买,我就给你们留着。”说完想起陈锦家上次给的大红包,让三人等等,自己进去拿了一个红包走出来,对陈锦道,“你们上次给的报酬太多了,我回给你们一个。”
陈锦如何肯收?
一边摆手一边说道“你帮了我全家的大忙,我们还觉得这红包不足以感谢你呢,你快收起来。”
陆战在旁,见了萧遥这做派,和妻子相视一眼,心道这姑娘有本事,可收报酬却又十分厚道,甚至做出返还报酬的事,不由得印象大好,笑道
“大师,你别跟陈锦客气。他们家几个人挣钱,能给你,表示给得起。再者,你这本事是真本事,是满城里唯一的一个,正是该把价格给定好,往后谁来找你,你便按我们给的价格来,别自己吃亏了。”
陆战妻子也笑着点头附和。
萧遥见陈锦委实不肯收,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又让三人不要叫自己大师,直呼姓名就行。
之后又寒暄了一会儿,她便起身送三人出来。
刚走到停车的大晒谷场,就见一个妇人笑着对方思贤道
“倒不是说分田到户时不给你们分,但人家怎么说也是镇长,你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暗地里要给你穿小鞋,你怎么办?俗语都有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在人家愿意先低头,你们就适当退让一步不是大家开心吗?”
陆战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陈锦“怎么现在镇长可以这样威胁人了吗?”
那妇人听到这话,看向陈锦三人,见三人穿着齐整,气派不凡,心里觉得有些不妙,忙赔笑道“不是威胁人,我就是这么一说。”
陈锦似笑非笑“原来只是这么一说啊,我还以为现在的干部都这么胆大包天了呢。”说完看向方思贤,“方阿姨,我们先走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跟萧遥到城里找我们玩啊。”
方思贤笑道“有空定要去。你们慢走啊,下次有空进来坐。”
陈锦和陆战三人客气一番,又冲萧遥挥挥手,便拉开车门上车。
先前劝说方思贤的农妇见晒谷场的小车居然是陈锦他们的,不妙的感觉更不妙,等陈锦他们开车走了,小心翼翼地问方思贤“他们是什么人啊?给你们家萧遥说媒的?”
方思贤道“那是城里陈书记的儿子和朋友,他们说的媒,我们哪里高攀得起?”说完不再理会妇人,招呼萧遥回家。
妇人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看着萧遥母女走远的背影,也不敢追,连忙骑上自己的凤凰牌自行车,赶紧回镇上了。
她怕孙镇长责怪,也不敢将这事告诉孙镇长,只说萧遥母女俩不同意。
孙镇长听到萧遥不肯,眸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因为昨晚,不仅儿子孙庆生见鬼,就是他夫妇两个,也见鬼了,见的正是他死去的亲娘。
虽然知道老太太不会害自己,可是谁愿意见鬼啊?更不要说,听孙庆生的描述,之后还会见更多的鬼魂。
送走了来传话的妇人,孙母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问孙镇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孙镇长听她这样问,气不打一处来,喝道
“如果不是你这蠢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还有,庆生他好端端的,去招惹人萧遥做什么?看人家疯了十多年的妈突然好起来,还不知道人家是惹不得的吗?都怪你宠坏了那小畜生,惹出这样的大祸!”
孙母抹眼泪,想分辨,孙镇长压根不听。
孙母实在没法子,只得将已经出嫁的女儿叫回来,让她也帮忙想办法。
孙庆凤是工农兵大学生,见识不比孙镇长几个,听了,又问明白萧遥家的关系,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