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兄,你看这翰城如何?”狭长美丽的凤眼扫过大街小巷,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处地方,俊朗至极的容貌令人惊叹不已,只是他眼底一股墨色的暗流又叫人不忍直视,那极其浓重的悲伤简直可以将人整个儿吸进去!他虽然外表光彩照人,却似已经失去了灵魂,看着他,每一刻都会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苦,不禁欲问,究竟是谁能够伤他至此?
身旁的刚毅男子淡淡抬起眼眸,他虽然看似对周围漠不关心,实际也一刻不停地记住了地形,转眼望了说话的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痛了,没想到行烈失踪的打击对他却更大,这些日子以来,任谁都可以看出,硬装作淡漠坚强的这个男人实际有多么痛苦。
那日他城头吐血晕倒,醒来之后却对风行烈的消息不闻不问,只把一切的时间都放在整顿军队,管理风城大小事物,扩充烈军等方面,每个人都以为他没事了,每个人都欣慰,凌王爷总算没有在打击中倒下。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却一个人痴痴地站在城头,黯淡无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每到日出之时方才一个人默默无言地黯然离去。渐渐的,所有人都有了察觉,个个私下里暗自感慨,只希望风行烈能够早日归来。然而一个又一个日出日落,她终究是没有回来,他的苦苦等待,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上天的回应。
别人或许看不到,同样牵挂着行烈的他又怎么会看不见?他也想站到那个地方,也想和他一起等待那个人,但触及到这个男人孤寂的身影,他却只能驻足。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样一种感觉,能够和他站在一起的,只有风行烈,而能够和风行烈并肩的,也只有这个男人。
这一次他没有目睹风行烈离去,承受的痛苦自然要小的多,纵然仍旧担心哀伤,可当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心底的痛不知道为何便减轻了许多,化为了对他的担忧和关心。同样在为那样一个人而难过,自然而然便和他亲近了许多。
“改成了京城虽说大了不少,实际却仍乱的很,西秦说得好听叫自立国,说的不好听叫反贼,何况前方战线已经节节败退,这里再多的浮华也只是假象罢了。”奚随风淡淡说着,关慰的神色却没有从眼中褪去。
凌羽翔对奚随风向来是敬重的,他也很感慨,风行烈竟然能够训练出这样的部署。
不过名义上是上下级,实际上她和烈焰骑的感情却非常复杂。他们每个人对风行烈近乎神一般的崇拜尊敬,然而这些人到底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年轻小子,一个绝色又强悍抢眼的女子在他们之间,又对他们有着重大恩情,怎能不被他们在心中偷偷疯狂地爱慕?
只是风行烈是他们的主子,而且她太过优秀,就像天边的星辰,让人只能赞叹欣赏,却始终摸不到一角。那样的心情,至多也就是藏在心里拼命地憋着了,除了为她生,为她死,还能怎样?
想到这里,凌羽翔颇有磨牙的冲动,那个女人,就不能不要这么耀眼别这么害人嘛?也不为自己的下属考虑考虑,成天看见你这么个光彩照人,出众得可怕的女人,以后还能有几个女人入得了眼?你想叫他们统统终身不娶孤独终老是不是?
祸水!真是个祸水!也不看看奚随风,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凌羽翔似乎没有一点自觉,他自个儿也盯住了这个祸水死活不放啊。
凌羽翔瞧了瞧奚随风满头引人注目的雪丝,注意到他眼中的关切,也不隐瞒自己的焦急,轻声一叹:“奚兄,暗月门还是没有消息么?”
“暗月门虽然是很大的情报网络,但也不是面面俱到,何况即使找她,我们也不能把她的身份真正公布,行烈行事随性得很,男装女装都未必,万一再掉到哪个王爷府上当了王妃,我们也只能干瞪眼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奚随风和凌羽翔这一路行来早就成了朋友,彼此之间互相安慰,也算是默契十足了。
凌羽翔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里还是忍不住介意了一下,悻悻道:“她只能当我一个人的王妃,要是还有哪个敢打她的主意,我先一把火烧了那人的王府。”
“放心,你只管去放火,我和后面四十四个兄弟帮你扇风浇油,保证再大的王府我们也烧他个一干二净。”奚随风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虽是为了他这强烈的占有欲和嚣张口吻憋着笑,却也真心实意。他不认为除了凌羽翔,还有哪个所谓的王爷配得上风行烈。
“好兄弟,讲义气!”凌羽翔回敬似的重重也在奚随风肩上一拍,二人一阵大笑,朝着繁华之处走去。
他们此次入西秦并没有带领太多人马,只有烈焰骑和暗阁随行而来,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凌羽翔和奚随风直接在城外数十里处便解散了人员,吩咐他们单独各自入城,顺便打探城中兵马布置情况,到城中最大的青楼再聚集。
青楼赌场之类的地方人多而杂,常有情报组织出入,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最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运气好,还有可能钓到大鱼,是以城内最大的青楼就成了不二之选。凌羽翔和风行烈的考虑差不多,再不济,至少要安排出一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跑都没地方跑。
为了不太过吸引人视线,奚随风找了顶斗笠带上遮住满头白发,跟在凌羽翔身后,类似跟班,这个时候,这放得开的两人也就不顾忌什么身份问题,奚随风本就不喜欢说话,乐的清净。
“请问这翰城最大的青楼是哪儿?怎么走?”凌羽翔捉住一个路人问道,那人尚未答,身后就插进来一个潇洒不羁的声音。
“这位兄台,你也要去倚红轩么?听说今夜倚红轩热闹的很呢。”
凌羽翔回首一瞧,瞳孔中一缕精芒闪过,眼前这个全身青色华衣似笑非笑,神色有些轻佻狂妄玩世不恭的男人,实在也是人中之龙,只不过这样一个俊美的男人口中却似对烟花之地无比熟悉,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凌羽翔饶有兴致地笑着问道:“确实是要去,兄台是翰城人?”看他单人匹马满面风霜似是浪子,凌羽翔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方到此地的,刚刚来此就想着去青楼,若不是真的风流成性,恐怕就是别有目的。而以此人给凌羽翔的感觉,他比较相信是后者居多。
“在下是一介浪子,姓青名想风,生平只有两个爱好,美酒美人,今日方到此地打听了一下,说是近日城中青楼倚红轩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成了翰城第一青楼,而今夜有一位神秘舞姬会登台献艺,心下好奇便飞速赶了过来,正巧遇到兄台也在询问,想是也要去了,兄台若是不嫌小弟高攀,小弟愿意带路。”青衣男子笑眼微眯,说话词句条理清晰,举手投足没有一点儿做作,相当的洒脱爽快,叫人听着就觉得舒服异常。
凌羽翔心知他不是普通人,却也被他的豪爽感染,一声轻笑:“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凌烈,朋友请前面带路。”
“凌烈?”青想风愣了一愣,似有什么察觉,欣然回头赞了一句:“凌兄名字好,人更好。”
两人当即称兄道弟起来,言辞之中互有试探,都是聪明人,心下多少了解对方的目的,不过彼此之间确实投缘,来往几句就不再谈到尴尬的身份问题,开怀畅谈。不多时,青想风前面一指,大咧咧笑道:“就是那儿了,凌兄,请。”
三人往内走去,阅人无数的张妈妈眼光毒辣,摇动着颇具风韵的身子笑着引人进了内堂少有的座上,凌羽翔拉着奚随风双双坐下,青想风怪异地瞧了奚随风一眼,复又洒脱地笑了笑,并不多问。凌羽翔见此神色微微一动,对这个人的好感又多了不少。
青想风的确不是在自夸,他显然常年出入烟花之地,几个张妈妈打发过来陪酒的姑娘被他几句话便逗得花枝乱颤,笑个不停。这人仿佛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逢场作戏左右逢源的功夫更是一流,凌羽翔并不是个生涩的毛头小子,自觉得对着风行烈已经算是很无赖了,没想到此时见着一个比他更为无赖的,不禁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
三人坐定不久,方才遣散了那些莺莺燕燕,一股清新和煦至极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凌羽翔同青想风本在谈话,此时语声双双一顿,视线同时向着那个里间刚坐下的白衣男子投了过去。
明明是一袭雪白的衣衫,毫无复杂的纹理,却硬是被这人穿出了一身出众难言的贵气,淡雅俊逸的面庞俊得出尘脱俗,皮肤泛着一股剔透的苍白,前后跟着几名侍从似的人物,这贵公子全身上下都笼罩着几分神秘和哀伤,气息温柔如冬日阳光,双眼却似千年寒潭,腰间别了一把金色短匕,他似是厌烦烟花之地的喧嚣,淡淡挥了挥手,左右的几名随从便利落地将帐子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