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沈知意仿佛吃了定心丸,渐渐松开攥紧被子的手。
江逾白伤势严重,上完药后便一直坐在旁边的软榻上守着她,公主说什么也不肯走,留在这里照顾他俩。
“公主,早些歇息吧。臣女不敢劳烦公主。”
“不劳烦,不劳烦,照顾一下功臣女眷也是我这个公主应该做的。”
不然枉费公主这个称号。
每次上阵杀敌,将士们都是豁出性命,她身为公主,没有和将士并肩作战已经惭愧,她能安心待在京城里,都是将士们的功劳。沈家满门忠诚,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天下得以太平。
沈知意瞧见公主的模样,眼眶泛得通红
上一世,她辅佐谢少恒登基不过半年,公主就惨死在府上,远在皇陵的谢瑜侥幸躲过一劫。若不是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谢少恒,又因为那些甜言蜜语让她迷了心窍,也不会白白丧失那么多条人命。
公主扯过被褥覆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好,温柔开口道:“沈妹妹,莫要着凉了。”
“我叫下人烧了些热水,你在公主府玩得尽兴了再回去也不迟,沈将军已经知晓你在我府上,不必担心。”
一切安排妥当,沈知意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好些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被照顾反而有些不习惯。
“多谢公主。”
公主向来不喜俗套礼节,既然进了公主府那就是自己人,无需那么客气。
“我是公主,照顾一下功臣家的女眷也是荣幸。”
公主一身绣着风铃的浅蓝色交领襦裙,束着干净利落的马尾,手腕上还绑上了护腕,却也挡不住她整个人气质温婉,像是雪上上摇曳生姿的花束,坚毅温柔。
想起上一世她在宴会上不小心撞到公主殿下,黑色的狐裘披在公主身上,整个人清冷高贵,像是出没在夜色阴沉的黑乌鸦,那双眸子散出的可怕冰冷的神情,没有半分血色,仅是对视一眼就吓得沈知意直哆嗦。
如今看来,大概是自己看花了眼。
“你身上有些伤口,我已经替你上了药,山里夜路不好走,日后也应小心为妙。身上的伤,约莫着过个几天就会好,这段时间忌忌口,好得快些。”
“沈家德高望重,难保不会有小人红眼,你日后莫要单独出门,叫些下人陪同总是好的。”她感到有些脊背发凉,缓缓抬头目视江逾白,“说起来,江逾白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他又在外面惹上什么祸事了。”
江逾白瞥了一眼谢渊,眼神凌冽,“再乱说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谢渊才不管他怎样威胁,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和沈知意诉说:“你别怕他,他就是长了一张冰山脸,其实人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就江督主愿意同我说话。”
“我被父王撵出皇宫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就连身边的婢女也是哑女。”
这是她克死母亲的惩罚。
“你要是愿意,以后有空就来,你来一日,我便欢喜一日。”
窗外暖阳已经升起,阳光洒下的那一刻,所有的阴霾连同昨日一同消散。江逾白手背轻微托着脸,靠在软榻上,旁边婢女给他端来的茶还冒着热气。
沈知意瞧见自己身上好几处伤疤已经被包扎好,还系上了可爱的蝴蝶结,试探道:“公主学过医术?”
一时间,公主不知道能否如实回话,含糊其辞道:“嗯学过一点皮毛。”
江逾白:“她是疯神医亲传弟子,和你头上簪子藏的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和公主也算是同门,我既然救下了你,便不会取你性命。你救过我,替我上药,若是日后,你遇上了麻烦可来府上找我。”
这话让沈知意模糊的记忆又呈现在脑海里,回想儿时待在宫那会儿,她听起下人们谈论过这个公主,说他们兄妹俩都是个怪胎祸害,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皇帝从不许他们出后院,她也没怎么瞧见公主,公主自小体弱多病,被养在深闺当中,太医说她最多活三年,但她现在已是及笄之年。
“公主身体可有好些?”
多活一天赚一天,她已经赚了整整十二年。
“每年的三月三父皇会请来道士在我府上做法,祈福禳灾,祓禊祛灾。只是,从没来府上看过我。她连上巳节也只能一个人闷在府里。”
她像是被养在笼里的,不被人讨喜的金丝雀,用上乘的金丝镶造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禁锢着她这短暂的一生。
反正也活不成,她无所谓了。
沈知意有些错愕,抓起她的手,“今年上巳节,我带你出去。”
“好。”
她回答得极快,像是坠落悬崖时拼命拽着的一株稻草,黢黑的道路窥见一丝光亮,公主笑起来的眼睛像月牙悬在空中,弯弯的,眼神深处宛若藏住了无尽的温柔。
永安公主多好的一个人啊。
太阳初升的阳光照耀在她眼上,沈知意猛然惊醒,她一夜未归,沈家恐怕已经乱成一锅粥。
“多谢江都督、公主殿下的照拂。这个时辰,我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