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铤而走险劫营,是立威、诛魔之计谋,只可惜功亏一篑,又遭遇窝阔台捡漏,生生跌落成“林陌的目的也是抓狗鲨、事先将林阡调虎离山”的阴招。
然而他从不放弃,即使在撤逃途中,也还剔出个绝妙地形,伏击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郝定。
马耆山上,姓郝的愣头青就总因过犹不及被他反打。历史势必重演,只因本性难移。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本该想到……这次和过去不一样,马耆山他的背后相托,已逐一背叛了他。
结果再绝妙的地形,都被命运抢来伏击了自己。
“驸马!”那些人全一副近乡情更怯的样子。缓得一缓,终于怕失去,故争先恐后。
“叛徒——”他不知先喝止谁,那就,谁冲最快,他就冲谁。
“肃州之战蒙古军大败,据闻他们事后分析,是我打破了两军的平衡。他们遗憾说驸马差片刻就能招降我、话没能说完是驸马损失了我……”郭蛤蟆确实曾在绝命海被俘后昏迷中与劝降的林陌斗争,追朔起来当时当地他的投降与否真的举足轻重,“可对我来说,不是!话没能说完,是我郭蛤蟆损失了驸马!”
“他是作为英雄去的,你作为罪人去,过得可好?”林陌不答,视线绕过郭蛤蟆,定格在完颜彝身上,这句话,带三分关心,三分离间,四分期待。
“走了条错路导致严重后果,回头的时候虽然煎熬,但不会觉得‘回头’它本身不好。”完颜彝如是说。
“不愧大金双璧,说起理来头头是道。”林陌惋惜、失望地望着这对完全由他栽培起来的年轻武将。
“良左尚且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驸马,您就因为私恨,不惜在蒙古军泥足深陷,越行越错连认都不愿吗!”完颜瞻满腹经纶,比他俩要理直气壮得多。
“总好过你两面三刀,吃里扒外还振振有词。”轩辕九烨帮腔。
“我从一开始就是‘新战狼’,我对曹王承诺过,短暂离开,是为了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完颜瞻的强调,愈发刺痛林陌。
“天命明明在蒙,为何要投林阡?就因为曹王?他才是因私情。”轩辕九烨违心地说。
“还因为驸马!会宁地宫旁,驸马说过,‘道义是血性和士气的基础’!川蜀大战后,驸马说过,‘不能动王爷的北疆经略’!环庆归云镇,驸马说过,蒙古军‘可真让人失望’‘铁木真不过就是个冷血的屠夫’!”完颜瞻对所谓天命嗤之以鼻。
“闭嘴!”林陌怕轩辕九烨听见后动摇,急忙打断,怒气攻心,口不择言,“冠冕堂皇!屠杀无辜,金军就没做过?!”
完颜纲愣在那里:“驸马,是您亲口说,大金已经脱离了野蛮,早就是礼仪之邦,所以金宋可共融……”
林陌一怔,冷笑:“你们原也知道,金宋共融是我提出?”他后来,却再三被逼对金宋共融釜底抽薪,一次次经历物是人非。
“又如何,你何时从一而终过?”郝定未经他之苦,自然冷嘲热讽。
“是,你都是从一而终,我却总物是人非;可笑的是,我之所以物是人非,本也是为了你,林阡!”林陌眼圈通红,仿佛对面根本没有他们,而只有漫天飞血之下的陈仓。
“驸马秉性善良,何故执迷不悟?金宋都能互融,一母同胞不能?”移剌蒲阿也知道,当年陈仓城中,林陌是为保林阡夫妇的命才弃宋投金。
跟郭蛤蟆、完颜彝、完颜瞻、完颜纲不同,转战西夏后移剌蒲阿从未出现过林陌身边,因为移剌蒲阿是他们中第一个和他划清界限的。
他或许能理清楚其它四个人的心路转变,却完全看不懂蒲阿的立场陡变是为何——
马耆山,观星台,他曾带着最喜爱的口吻说:“蒲阿一定会抗命,因为,不打不是移剌蒲阿。”战后蒲阿笑:“我和驸马,心近,自然近。”
染上风寒后蒲阿哭着跑来找隐匿的他:“如何是好啊驸马!曹王府完了,蠢蛋主导,疯子当道,还有奸细横行。”他笑着给蒲阿一碗姜汤,告诉蒲阿,自己只是在酝酿以兵法群匹配剑冢。
“杀了林阡。”他一声令下,蒲阿举大刀第一个冲杀:“我给林匪收尸!”
可是——此情此景,那小子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先一步直抒胸臆:“国仇家恨与酒何干!”
哈哈,他忽然意识到了,蒲阿和林阡是同类,是草莽,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而他林陌,虽然和林阡是双胞胎,但两个人跨了时辰,八字不同……
抬眼望,天上的浮云,先还悠闲地你追我赶,尔后被长风勐一吹散——
“完颜合达得人死力,稳;移剌蒲阿骁勇善战,勐;完颜良左擅长用兵,锐;完颜纲神出鬼没,奇;还有不在此地、锦囊妙计极多的郭蛤蟆,灵。”那时,他完整地拥有过他们。
“五神并具,何愁大金不兴?”何曾想过,兴盛的大金容不下他。
今,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与酒何干?那就先喝下这断义酒,明日再行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