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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世宁如何听听不出老太太话语里的怒气,平日里也是众人恭恭敬敬,鞍前马后的人物,筵席那日,一桌子的莺声燕语相陪,哪里能够随意咽得下这口气。
“老太太莫要动气,如果连老太太都知晓了孙姑娘是被人掐着脖子,遭受袭击,那么我相信孙姑娘所说的话,都是事实,所以说,人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轻易动肝火,否则就容易说错话。”沈念一神情自若道,小小的破绽都足以露出线索的尾巴。
老太太脸上的血色刷得退了下去,一双手抖得像是筛子般:“不,不,我的孙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带姜裴熙过来问话。”沈念一加重语气,“如若不然,我亲自过去。”
“还是请沈大人亲自过去看一看。”老太太此时真的变成了老太太,不似往日的精神气,她用一只手捂住脸,不肯直面真相。
如意脸上带着不忍的神情:“沈大人,孙姑娘,请随我来,大公子所住的院子僻静些,我先去取一支灯笼。”
淡淡的烛光,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照亮,今夜无月,格外清冷,如意越走越偏,孙世宁骤然停下了脚步,沈念一转头问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上一次,我自席间离开,走了不多远,就遇见那位男扮女装的人,完不是这个方向。”孙世宁自认方向感不坏,她虽然极少上街,但是去过的地方,第二次再去就绝对不会走错。
“那是因为,大公子擅自跑了出来,前院为着小公子的生辰筵席,人手不够,将大公子身边的十来个人也尽数都挪用了,否则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如意低声道,“大公子,他也是身不由己,孙姑娘见着他就明白了。”
“要是并非厚此薄彼,不至于堂堂的护国侯府,摆个筵席就差那十来个下人帮手。”沈念一一针见血,如意张了张嘴,没法子继续诉苦,这位大人的眼力好,口舌还不饶人,难怪老太太都吃了瘪。
院子果然僻静,一路进去,下人丫环前后不下数十人,见着如意都一脸赔笑,上来拉扯喊姐姐,更有人要端茶递水献殷勤,平日里,如意怕是也很吃这一套,今日却是格外心烦:“没见到是办正事吗,别添乱,都去做自己手头上的,今晚是谁当值守门?”
“如意姐姐,是我守门。”那少年十五六岁,看起来很是机灵,“我是小忠。”
“守门的也来凑热闹,看闲话,难怪上一回会出岔子了。”如意冷笑道,“今晚当值后,你也不用做工了,我回了老太太,让你爹妈将你带回去再好好教几年。”
“如意姐姐,大公子睡下了,睡下了,我才敢出来透口气,我真的没有偷懒,你别同老太太说,我要被我爹打死的啊。”小忠吓得双膝发软,只差跪地求饶了。
孙世宁冷眼而望,如意在沈念一处受了气,就到这冷宫一样的地方找人撒气,她上一回遭了道,有多半就是如意牵的线,如意在这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还想好好问一问!
“姜裴熙睡在哪一间?”沈念一根本不想看这种无谓的争斗,深门大户,下人们之间相互咬起来,场面比大街上的狗咬狗更不堪。
小忠根本不认识他,只一味在哀求如意,如意恨得直跺脚:“还不快些带沈大人去大公子屋中,否则老太太连我也要一并责罚了。”
屋门前,铁链打横,绕了三四圈,再加了一把巴掌大的铜锁,小忠战战兢兢从裤带上解钥匙:“大公子已经睡着了,我亲眼见着他睡下的,你们听屋里多安静。”
说得格外慎重,仿佛屋内不是堂堂的侯府大公子,而是吃人的洪水猛兽,沈念一不为所动,一只手却将孙世宁往身后拢一拢,她微微低头,就能见到他的那只手,贴在衣衫一角,守礼中又带着保护的意味。
屋中打扫的十分整洁,一人身着天青色衣裳,面朝内而卧,纹丝不动,果然如小忠所言睡得安妥,他想要邀功,插嘴道:“如意姐姐,我没骗你,大公子正是在安睡。”
沈念一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连孙世宁都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甜香,令人昏昏欲睡,四肢乏力,床榻上的姜裴熙已经被整个翻转过来,如意失声尖叫,小忠连连后退,摔倒在墙角,再爬不起来。
“将口鼻捂上,你先退出去。”沈念一不假思索,推了孙世宁一把,“快些,别连你的病情也一起发作了。”
孙世宁用衣袖捂住脸,赶紧往外走,她分明也看见了,那位姜裴熙大公子,脸色发青,七窍中都有血线流出,而脸孔正是那夜用胳膊险些勒死她的清秀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