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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大人倒退两步,差些都站不稳脚,丘成很是客气地扶住了他,低眉垂目,声音很小:“闵大人请留步,沈大人不过是想重审此案,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闵大人的仕途,因为这个根本不在沈大人的兴趣范围之内,请闵大人尽管放心。”
沈念一的步伐稳健有力,孙世宁远远落在后面,等到见着屋外的日光,才看清楚他穿的一身月白窄袖长衣,乌发束得齐整,剑眉星目,身材颀长,说不出的俊逸清雅,而他微微侧过脸,也正在看她,看她一身污秽,肮脏不堪。
孙世宁不免生出些自惭形愧,匆匆低下头来,不敢与其对视,耳畔边,听到沈念一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笑音清朗,明明他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而笑,她怕是自己心生魅惑,偷偷用三根手指,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有时候,痛才能叫人分外清醒。
迎面一团布料,兜头兜脸的,却是沈念一从丘成手中取来斗篷,扔了过来,依旧是嫌弃,依旧是轻视:“还不穿上遮体。”
孙家离府衙不远,一行车马来得匆匆,在门前挑起的四只纯白灯笼前停了下来。
“丘成,将孙姑娘带过来。”沈念一微微眯眼,硕大的奠字正入眼帘,孙家当家人尸骨未寒,长女便含冤入狱,这场戏做得委实太假太心急了点。
孙世宁扶着车辕下来,一步一趔趄,双手拉紧裹在身上的披风,像是为她遮挡了最不堪见人的模样,五官都隐在风帽中,看不真切。
“只有进了孙家,才能彻底洗清你的冤案,你稍安勿躁,切莫说错了话。”沈念一抬步上了台阶,没想到,他第一次来到孙家,居然是赶来奔丧之时。
丘成拍门,来应门的是前院的管事胡三,麻衣素服,见着陌生脸孔有些警惕的模样:“不知这位公子要寻何人?”
沈念一亲自走上前去:“我与孙家长辈有些渊源,听闻噩耗,特来吊唁。”
胡三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竟然不放行:“夫人关照了,府中多事,应接无暇,外人一律不见,公子请回吧。”
沈念一冲着丘成使了个眼色,丘成一掌抵住将要关闭的大门,一块赤铜鎏金的腰牌直送到胡三眼皮子底下:“你先瞧清楚这是什么再说什么见不见外人的蠢话!”
说完,根本不给胡三反转的机会,直接将大门推得笔直,三个人径直而入,旁若无人。
孙世宁走过胡三身边时,偷看一眼,见他身直哆嗦,根本都没敢再多问一个字。
孙二夫人已经在里屋听到动静,遣了贴身丫环芍药前来,芍药比胡三镇定许多,未语先笑,将人往前厅里头相迎:“夫人因为老爷病故,心力交瘁,已经卧病在床,几日不曾见客,听闻是官府大人前来,便挣扎着要起床来,还劳烦两位官爷稍等片刻,婢子先给官爷沏茶。”
一番话说得甚是巧妙,芍药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便是官差当真恼了胡三,也被她两句话给清减了,端上来的茶是上佳的太平猴魁,茶香幽幽,闻着心静。
孙世宁下意识地往沈念一身后的阴影中站,芍药却像是根本没留意她这个人,一味软声细语地说着二夫人丧夫后的痛苦与病症,而沈念一揭开茶盏,没有往唇边送,一双漆黑的眼,看着茶色,静默不语。
这样一静一动的,反而显得芍药叽喳呱噪,三两句后,她自己都察觉出来,讪讪地再说不下去。
沈念一将茶盏搁置在案几上,缓声道:“不知贵府的夫人穿衣起身要多久,如果半日不来,就让人白等半日吗?”
芍药笑得尴尬:“大人说笑了,夫人片刻即来,片刻即来。”
“既然二夫人不来,那么本官就先问问你,前些天,你们府上出的那一桩人命案,想必府上下都是知晓的。”沈念一的语气很清淡,正如手边的碧清茶汤。
“婢子当然知道,夫人病倒有一半也是为了这件案子,不过婢子身为下人,不能多说主人家的是非。”芍药咬了咬嘴唇,视线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他的身后。
“真正是大家大户调教出来的好丫环,说起来话滴水不漏。”沈念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芍药干着急,哪里又好拦着他,陪着笑道:“大人要去哪里,婢子领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