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个电话?”
“当然,这是第一个,有什么事吗?”
看来刚才两个没有反应的电话是与他无关的。
“这个时候了,还能听到你的声音,现在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那么,已经睡下啦?”
“……”
“说出来也许你会见笑,我刚才在想象着你的睡觉姿态呢。是穿着睡衣呢,还是睡袍;是白色的呢,还是粉红的?”
冈部要介的话全无章法,看来他也是喝多了。
“现在,就一个人吗?”
修子不语,于是他又追问过来:
“旁边,没有什么人吧。”
“……”
“有人在呀。”
“没有……”
“那么,说一声‘我爱你’,我是爱你的呀……”
“……”
“讲不出口呀。”
冈部要介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修子便默默地将电话搁下了。
与冈部要介,修子在生日之后又与他约会过一次。还是老地方,在赤坂电视台附近的一家餐馆,饭后又去六本木的酒吧喝了一会儿酒。
那天,修子刚听到真佐子订婚的消息,非常心神不宁。平时即使喝了酒,也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可那天不知何故,有了些醉意,便对着冈部要介,“结婚呀”“男人呀”地胡说了一大通。
当然没有直接涉及冈部要介,脑子里只是浮现出远野,绘里离了婚的丈夫,对喜新厌旧、不负责任的男人大大地讥讽了一番。对此,冈部要介大加赞同,于是修子更加高兴,最后竟与冈部要介一起去了卡拉ok,两人手挽手唱起了二重唱。
修子是喝醉了,糊里糊涂,可冈部要介却受宠若惊,一直紧紧地抱着修子唱了一个晚上呢。从那以后,冈部要介便自作多情起来,有事没事便往修子的公司,甚至她家里打起电话来。
修子一个人住,偶尔来几个电话也无大碍。可像今晚这么半夜了,还来电话,修子就很讨厌了。而且又喝多了酒,“我爱你呀”地乱叫一通,太过分了。
本来感到冈部要介有些鲁莽,但本性是个十分认真的好青年,所以修子便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偶然也与他约会一下。可是男人真不可思议,平时看去老老实实,诚实认真的,可一喝酒便变得面目全非,肆无忌惮了。
先是无声电话,接着又是冈部要介胡搅蛮缠的电话,修子心情被搅得很不是滋味。已过两点了,再不睡不行了,可修子还是睡意全无。一个人呆呆地在黑暗中长吁短叹的,远野在一边问话了:
“谁的电话?”
远野果然没睡着,他也惦记着刚才的电话呢。
“一个朋友的……”
“那么快睡吧。”
“今晚,喝得多了一些。”
电话筒贴着耳朵,远野是听不到电话内容的,可从修子含含糊糊的应答中,远野还是有所察觉的。可是远野却不再追问,轻轻地翻个身,将背朝着修子。
迄今为止,远野对修子与别的男人交往从来没表示过什么醋意,而且也并不特别在意。当知道她与大学时的男同学去轻井泽旅行时,他也并没阻止。当然这也许是相信修子不会背叛自己,同时也是对自己绝对能吸引修子而具有信心。
修子喜欢上这样一个远野,有时也不免有些怨气,所以有时就特意去与别的男人约个会,气气他。
可是最近一两年,远野对修子的态度有了些许变化。表面上还是不干涉修子的自由,但有时也会若无其事地打听她的这些事情。与公司同事晚餐晚些回家,他会“是朋友吗……”地问她。说到外国同事请她,他更是竖起耳朵听得很是用心。表面上看来不在乎,可心里是很在乎的呢。这最好的例子,便是今晚的那盆蝴蝶兰,说是顺便在银座的花店买的,实则是冈部要介的那盆兰花一直在他脑子里作祟。
表面上不干涉,心里面是一刻也不停地在注意着。他不像冈部要介那样直来直去,而是采取一种软绵绵的迂回策略,这也许是年纪的经验,是中年男人的巧妙之处。
修子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寝室里,怔怔地胡思乱想着,远野又一次翻过身来。
“你在想什么呀?”
以为他睡了,可他还是没有睡呢。
“没想什么……”
远野轻轻地叹了口气,于是轻轻地向修子伸出双手,修子本能地朝后退了退身子,远野却一下扑过来抱住了她。
“我是爱你的啊!”
修子的右耳被远野的脸紧紧地贴着,这句话就像是一碗热水灌入了耳朵。修子被远野抱得有些难受,身子不由得抽紧了一下,可远野抱得更加有力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七十公斤对四十五公斤,到底修子是抵抗不住的。修子的全身被远野宽大的胸脯压迫着,好容易才透过一口气来。
远野这么压了一会儿,好像抓到了猎物,等它挣扎得筋疲力尽了,才悠悠地展开胸怀,将修子包了进去。
带着酒意的远野,今晚行动特别激烈。也许是今天谈成一桩大生意,心情很好,或是受冈部要介刚才那个电话刺激的缘故吧,总之他显得异常亢奋。
一开始,修子有点讨厌,可被他三摩四揉的,修子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整个身心也发热发烫起来,这也许正是远野老谋深算的缘故吧。然而他的手段也只到此为止,到底抵不住疲乏与酒劲,慢慢失去了气势,全身软软地搂着修子,最后连双手也松了开去,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男人就是这样,疾风暴雨地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修子却刚被他煽动起激情,还没十分尽兴。听着身边远野的鼾响,修子心里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不尽意。
“真是,只由着自己的性子……”
修子心里抱怨着,可她对此也似乎已经习惯了,随着远野呼呼的打鼾声,修子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尽意也渐渐地平息下去,最后便心平气和地挤在了远野身边,无怨无虑了。
对修子来说,远野的鼾声是不太令人讨厌的。虽说不像摇篮曲那样美妙动听,但却透着一种使人心平气和的bg的力量。
这鼾声,自己听了几年了呀。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的修子,默默地回想着与远野交往的五个年头的朝朝暮暮。
光阴似箭。这五年真是一瞬间,但修子对自己的单身选择也并没感到什么不妥。
“也许……”
修子心里呢喃地叹道:
“现在听这鼾声并不感到讨厌,与此一样,自己对自己的人生选择也不会感到讨厌的。”
修子对自己的这种心态感到满意、踏实。如果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听到远野的这种鼾声,一定会蹙眉、吃惊的。与此相同,一个三十三岁的女人不结婚,在外人看来也会皱眉、非议的。可是修子听着远野的鼾声感到十分自然,自己对自己三十三岁还是单身也感到十分自然。自己对自己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好,就像听着远野的鼾声并不感到烦躁一样,这种感觉已经在修子身心中根深蒂固的了。
好多人都将单身主义看成是女人的生活方式与人生观。但修子并不感到是什么方式与观点的问题,只是感到自己这样蛮好而已。修子曾将这想法说给真佐子听过,她当时笑她说:
“这种理论,社会是行不通的呢。”
说这话时,真佐子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大人。很少有恋爱经历,认为世事总是一成不变的真佐子,这次却意外地说了句社会普遍的真理。与真佐子比较,修子也许对社会的认识还要肤浅或幼稚些呢。
“因为喜欢男朋友的鼾声,所以坚持单身,这理由说到社会上去,会被笑掉大牙呢。”
修子所感到的单身的快乐,说给大家听,一定会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甚至讥讽为老姑娘的神经出了毛病。
所以,现在夜深人静,听着远野的鼾声,修子绝对感到一种踏实、舒适的快乐。现实也确实如此,单身主义,自己着实感到其乐无穷,并不是为了远野而不结婚的。在这深夜里,修子的思想是无拘无束的,可遗憾的是,这种无拘无束只适用于深夜,白天就不行了。在明媚的阳光下它便会显得那么缺乏生气,那么不堪一击,只能被人认为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妄想。
也许在白天的世界里,女人三十三岁还不结婚,便是不正常的了。过了四十岁,有了家庭又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女人,就像那些失业的人们一样,是被排斥在社会之外的。即使自己本人承认了自己的生活,社会也不予承认。真佐子匆匆忙忙地订婚,公司里女职员年纪轻轻便心急火燎地找男朋友,也全都是怕被这个社会排斥在外呀!
想到这里,修子忽然想到了家乡的母亲。
“你也快些找个人家吧,也好让娘安心下来。”母亲的话,修子听得耳朵都出老茧了。今年过年回家乡也被烦得一天也待不住,这次的盂兰盆节放假,心里也不愿意回去。当然母亲还是想念的,只是不想听她的唠叨。
如果向母亲解释,说自己“喜欢听远野的鼾声,所以不想结婚”,她老人家一定会昏过去的。总而言之,母亲也是白天世界的人,她是无法理解深夜里修子的想法的。而且不光母亲,公司的同事,冈部要介他们都是一样不能理解。
“没有谁能理解我呀……”
心里自言自语着,修子跌入一种孤独无援的深渊里。
现在一旁的远野鼾声正欢,天一亮,这鼾声消失,他人一离去,修子的想法便会无立足之地了。
最近,修子感到清醒是十分可怕的事,其实是心底里不想见到这白天的世界呀。
修子将毛毯拉起盖住了半张脸,闭上了眼睛。
心里想着明天要上班,赶紧睡吧,可眼睛却精神十足,就是不肯闭上。远野的鼾声却十分均匀,一般醉得越厉害,鼾声也越大。被远野的鼾声吸引似的,修子将身体侧向了远野,然后躬着身子贴近他的胸口,一股烟草汗味的混杂气味,这是男人的气息,修子贪婪地嗅着这气息,将脸埋进了远野的胸怀里。
真是不可思议,他的鼾声离开一段距离听与贴在他身上听,感觉全然不同。肌肤贴着肌肤地听,这鼾声就像他的呼吸,就像具有生命的旋律。修子舒适地享受着这美妙的鼾声,轻轻地合上眼睛,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修子将脸从远野的胸口抬了起来,数着电话的铃声,三下,四下,电话在床边的桌子上顽固地叫着。是那个没有反应的恶作剧电话,还是冈部要介的电话?修子看着远野,并不想起来接电话。
响了八下,修子才从床上起来接电话,战战兢兢地放到耳朵边,没有一点声音。修子也不语,听着对方的反应,二三十秒,听到了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
静谧极了的房间里,只有刚才“咔嚓”挂断电话的声音在回荡。修子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电话,环视房间,黑暗里能够望见窗边的衣橱和一边的梳妆台,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身边的远野也还是鼾声不断的,刚感到有些放心,修子突然小声地叫了起来:
“啊……”
刚才的电话,对方会不会听到这鼾声呢?电话离开是有一段距离,也许不一定听到,可也是保证不了的呀。
“如果是……”
修子心里想着,不由又回头看了看电话。如果是远野妻子打来的话,这鼾声不是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吗?
“不会吧……”
修子不由得抽紧了一下身子。没什么证据一定说是远野妻子打来的电话,而且她也不知修子家的电话呀。当然,修子也压根儿没见过远野妻子的面。
可是毫不相干的人,深更半夜好几次打电话来,修子不由得心烦意乱了。
要是远野妻子想找修子的住所和电话,是很方便的。只要委托兴信所,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想到这里,修子突然感到远野的妻子就在身边似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迄今为止,总认为远野的妻子与己无关,老死不相往来的,即使与远野关系再深也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绝不会与第三者相关。当然自己也绝不想独占远野,除了两人走在一起之外,远野还是自由的远野,修子是绝不想为此事与远野妻子发生纠缠的。
可是现实地想一想,这也是修子黑夜中的一厢情愿。在白天的社会里,远野是有妻子的,远野是他妻子的丈夫,即使修子不想纠缠,他妻子还是会找她纠缠的。
“烦死人了……”
黑暗中,修子双眸炯炯,全无一丝睡意。远野还是鼾声继续,睡得四平八稳。
平时失眠时,修子总是喝上一杯“利久酒”。这是一种饭后喝着消闲的小杯子,真真的只有一口。喝下去浑身发热,神经便随即松闲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晚,修子也只好喝了一口“利久酒”,已是三点过了,才模模糊糊地睡着,睁开眼已是早上七时过了。
看看周围,不见远野的身影,寝室的门开着。匆忙起床,一边绾起散乱的头发,一边朝客厅里望去,远野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里看报。
“对不起,睡过了头,你起来一点也不知道呀。”
“总算睡醒了。”
远野目光还是望着报纸,轻声地说道。
“昨晚太晚了,你起来叫我一声才是呀。”
“想再让你多睡一会儿,再叫醒你的。”
不管醉得怎样,第二天,远野总是起得很早的。这是他心底要强,不想让人感到他上了岁数,喝了些酒便不行了。
“不好,只有三十分钟时间了。”
修子睡过头的事也是难得的。
“马上准备早餐,先喝杯茶好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远野说着,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大麦茶,倒了一杯。
修子见此便不多说什么,又匆匆回到寝室坐到了梳妆台前。修子早上的打扮并不费什么时间,脸上扑些粉底霜,头发绾上去打个结便完事了。时间允许的话,她会洗洗头,吹个波浪发型什么的,可今天是不行的了。脸上化好妆,想了想便在胸前有绣花的衬衣上套了件银灰色的套装,又在耳朵上挂了一副同样颜色的环型耳坠。
“差不多,叫车好吗?”
客厅里,远野询问道:
“先送你,然后我再去公司。”
修子公司在赤坂,远野公司在赤坂过去一些的八重洲口,所以送修子是顺路。
“今天,可舒服呢。”
乘出租车去公司,可以免去挤电车之苦。
远野于是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平时他从家里上班时,公司有车来接的,从修子这里去上班,只好叫出租车了。
“出租车,十分钟就来,来得及吧?”
“我是来得及的,可你肚子饿着呀。”
“不要紧,本来就没指望吃早饭呢。”
“不要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呀……”
以前远野过夜的话,修子总给他准备土司和火腿鸡蛋三明治之类的食品,可是今天来不及了。
“那么,给你泡杯咖啡吧。”
“不用了,我不喝。”
远野站起身,打起了领带,这时电话响了。
修子马上从厨房奔出来接电话,又是毫无反应。
“又是什么也不说……”
修子对远野说道,远野也不说什么继续打领带,然后穿上西装。修子于是只好将取出了的咖啡豆又放进橱里,然后去到阳台上。天还是阴阴的,而且很热。修子在阳台上洒了些水,查看了一下有没有晒在外面的东西,才关上阳台门,拉上了窗帘。
“走吧……”
远野只有一只公文小皮包,修子拎着一只拎包,还有一大袋垃圾。在别人看来,他们正是一对去上班的老夫少妻呢。
两人乘上电梯,只有两人,修子便忍不住说道:
“那无声电话,会不会是夫人打的?”
“夫人?”
“你的夫人呀。”
远野感到绝不可能地使劲摇摇头。
“不会的,为什么我老婆要打电话来呢?”
“我也说不清,她是不是察觉了你什么了……”
“可是,这里的地址、电话,她都不知道,而且我与你交往她是一点不知的呀。”
“这种事,要知道还不是容易得很?去兴信所跑一趟不都解决了?”
“可我家的那位,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首先她没有这么聪明呀。”
“别这么小看人家。”
“她对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去哪里、几时回家她一概不过问,好像我的一切均与她无关似的。”
“这种话……”
修子还想说什么,电梯已到了一楼,自己先去后面丢掉垃圾,修子对远野说着便朝公寓后面走去。
“我先去,让车子去接你。”
远野也说着,走到公寓前面的出租车边,坐了进去。
修子将垃圾丢掉,突然感到自己提起远野的妻子有些失言了。少说一句,他会心情爽快地去公司,可这样一说,便无疑使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了。
修子这么想着,怔怔地站在清晨的凉爽微风里,远野的出租车开了过来。修子坐到他身边,只见他无事人似的悠悠地在抽着香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修子不由又想气气他了。
“我说,你真的要生个心眼才是呢,别以为你夫人还蒙在鼓里……”
“当然,我是很小心的,这不仅仅为了你。”
“这么说,你还有其他女人啰。”
“没有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远野让修子不要激动,轻轻地叩着她的膝盖。
“我喜欢的,就你一个人呀。”
修子不由得看看了前面的司机,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们的谈话。
“不管怎么说,你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不管怎么说,你是太疑神疑鬼了!”
“那么你说,你不回家时,对夫人是怎么说的?”
“这个,说是在筑地的宿舍里呀。”
因为工作太忙,远野在公司附近的筑地借了个单人宿舍。修子也去过几次,是间只有一张单人小床,家徒四壁的小房间。
“可你不在那里时,又到哪里去了呢?”
“可以说临时出去了什么的,首先她不会朝那里打电话的。”
“总有个急事什么的吧?”
“有急事,她总朝公司里打电话的。”
远野说得轻巧,可深更半夜的,朝那里打个电话,便马上会知道他不住在那里的。
“对你这种行为,你夫人真是好脾气呀。”
“……”
“怎么,没有话了吧?”
修子没好气地逼着远野,他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过了为这种事吵架的年龄了。”
“这么说,你干什么坏事,她都睁只眼闭只眼吗?”
“如我突然失踪或是死了,她也许会有些紧张……”
如此冷酷无情的夫妇,还生活在一起,修子感到真的不可思议了。
“既然这样,你干吗还要回家呢?”
“这个,有邮件送来,还要替换衣服……”
“就为这而回家的吗?”
“就此而已,休息天也老是一个人待在自己房里的。”
“……”
“孩子也不说你吗?”
“这个,他们早就习惯了……”
猛地,修子意识到自己像警察在审问远野似的了。自己不是早就决定不问他家庭的任何事,不介入他家庭的任何事的吗?
修子马上闭住嘴巴,装作观赏起车窗外的景色来。
车子已过了山手大道,离涉谷很近了。再过去一点过了六本木,到溜地前左手一拐弯便到了修子公司了。头顶上的高速道路现在好像很是拥挤,地下的一般道路倒很是通畅。“看来,要比预定时间早到了。”
修子这么一说,远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八时二十分。从这里到赤坂有二十分钟也就够了。
“时间,肯定来得及了。”修子说。
“可是,要有时间喝杯咖啡就好了。”
“你是说上班之前?”
以前他们曾一起在赤坂的宾馆悠然地吃了早饭,再各自上班去的,可今天看来是绝对来不及了。
“你肚子真的很饿吗?”
“这倒不是,只是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远野说着手伸过去握住修子的手。修子也不想马上分别,但总不能上班迟到呀。
“今天,你有空吗?”
“上午有会议,要十点半开始……”
“那么,去什么地方吃些东西吧。”
“不了,先要拐去筑地的宿舍,领带、西装都得换一下呢。”
远野穿的是白色麻布西装,修子的家里,他只放有一件灰色的夹克便装。
“以后,放几件替换衣服在你家里可以吗?”
远野在筑地的宿舍里也放着几套换洗的衣服。
“可是,借了那宿舍,还是放在那里吧。”
“可那里太狭小,整理起来又麻烦。”
宿舍尽管很狭小,但远野却从来不打扫的。
“让你夫人去打扫一下不是蛮好吗。”
“那里是我个人的地方,让人随意进出可不行的。”
“你是说,我也不能随意去那里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夫人,可说是你最亲密的人呀。”
“你是嫉妒啦,是吧?”
“我干吗要嫉妒呢?你那地方请我还不想去呢。”
“别耍小孩脾气,我是诚心诚意希望你去的呢。”
“你的个人禁地,我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呢。”
“没有良心的丫头。”
“不是没有良心。”
“那么,是什么……”
“那该是你夫人去的地方呀。”
“她是绝对不会去的,放心好了。”
车子急刹车停了下来,一看原来是红灯,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上班人群熙熙攘攘的。看到这,修子才突然醒悟到,自己也是去上班的。
“这样谈话,待会去上班会心情不好的。”
“今天,忙吗?”
“十点,有香港的重要客人来呢。”
“公司里,看来少不了你这个秘书呀。”
“这是我的工作呀。”
“待会儿到公司,叽里呱啦的一通英语,心情便会开朗起来的。”
修子用手肘戳了远野一下,正襟危坐地直起身子:
“你到公司,还不是一本正经的社长架子?”
“我是个倒霉社长,公司里人人皆知的。”
“三光电器的合同不是签下来了吗?”
“不是工作,是家庭生活倒霉。”
“公司里的人,连你的家庭私事都知道?”
“我是不会说给他们听的,但他们是看得出的呀。与你的关系他们也是有所察觉的呢。”
“让他们知道,我可不愿意呀。”
“总感觉得到的,我对你最好。”
车子到了六本木交叉路口,夜晚的六本木,灯火辉煌,可现在却显得十分嘈杂。
“最近,我想了许多……”
“……”
“想和你在一起生活。”
耳朵里突然灌进了远野的这么一句话,修子回过头,只见他神色镇静地看着车前方。车子下坡,看得到前面的红绿灯,过那红绿灯前面的马路,左拐,便是修子的公司,远野紧紧地握了握修子的手。
“再给我些时间。”
修子还来不及回答,车子已拐弯,修子公司的大楼也朝眼前迎了过来。
“就在这里停下吧。”
远野吩咐司机停车,修子只是对他默默地颔首,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