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梅雨季节终于结束了。修子的身体也总算恢复了正常。这么说,倒不是修子在梅雨季节里生了什么病,身体垮了什么的,那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只感到那一段日子过得闷闷不乐的,十分不尽意。
修子最近时常有这种情绪的波动,这或许可以说是生理上的关系,但更主要的或许还是心理作用在作怪。本来嘛,梅雨季节,黏黏糊糊的,一般人都会感到不舒服的。可是今年的梅雨季节,真佐子的订婚,也着实是修子心情不好的一大原因。
当时从绘里电话得知真佐子要结婚,正好是梅雨季节,从箱根回来的那天晚上。猛地听到这消息,修子并不相信,以后碰上真佐子本人,才不得不相信了。
特别是真佐子说到此事时的神情,“他呀他呀的”,十分自然地掩不住喜色,使得修子有点沉不住气地不自然起来。
确实,好朋友的婚事应该为她祝福,可真佐子那种毫不掩饰的吹嘘,实在使听的人有些受不了。这也许是真佐子天真率直、不善做作的性格,但对没有称心男朋友的修子来说,绝对不能不说是一种无情的刺激。
当然不能全怪真佐子,但从那以后,修子的心情一直忧虑焦躁。这真是道不清说不明的心情,要说是羡慕真佐子吧,也不见得。
真佐子结婚了,自己倒也不一定得学着她去结婚。真佐子是真佐子,自己是自己,修子心里是十分明白的,只是真佐子一结婚,自己的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因为这样一来,绘里、真佐子与自己,三个好朋友中,没有正式结过婚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了。人生并不一定要结婚,可是人家都成功了,唯独自己嫁不出去,总有那么一股不是滋味的感觉。
梅雨季节中产生的这种情绪波动,不能说与这事无关。
修子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是一直到七月中旬,梅雨季节将要结束时,绘里、真佐子和修子三人在青山的餐厅里聚餐后的事。
三人一起聚餐还是黄金周去真佐子故乡之后第一次。这天的中心话题,当然还是真佐子结婚的事情。真佐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福感。而且中途一半便告辞,说是急着赶去与男朋友约会呢。至今为止的三人聚会,真佐子是从来没有早退过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绘里与修子,又一次怔怔地感到三人之间的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样一来,我们三人的友情也开始出现裂缝了呀。”
绘里有些赌气地大口喝起威士忌。
“女人呀女人,一找到心上人,干吗便急着抛弃朋友的友情呀?”
确实,真佐子是第一次坠入情网,但她的性格也许本来就是这么甘心为爱人献出一切的。
“真佐子一结婚,工作也会不要了呢。”
“丈夫是牙医,又有个四岁的女儿,看来是不能工作了。”
“可我如果结婚,工作还是要继续干的。”
修子这么说着,绘里颇有同感地点着头。
“当然,我能与丈夫干脆地分开,也是好在自己有工作,有收入呀。”
绘里好像对自己能干干脆脆地离开男人而感到自豪。
“可是,中年男人收入不错,他们会要求妻子辞掉工作的。”
“不管怎么说,女人一成家便万事休矣,没有比整天待在家里,围着丈夫孩子转来转去更无趣的了。”
“可是,结了婚,很有作为的人还是不少呀。”
“那是极少数。”
也许是在电视台工作,接触的女人很多,绘里对女人结婚后不工作反对得很厉害。
“每天关在家里,整天与孩子打交道,自然而然便会变得庸庸碌碌的。”
“我可绝对不愿意整天待在家里,心宽体胖起来。真佐子不久就会变成这种样子啦。”
晃动着手里的威士忌的杯子,绘里的话语十分尖锐。
“不管丈夫多么有钱,多么成功,女人一坠入这种地步,就成了一个只会做家务的家庭主妇了。”
“可是,真佐子渴望的不正是这种生活吗?”
“这也许是无可非议,但她不应在你我面前那样吹嘘呀。”
绘里这话,修子也赞成。今天的真佐子,真是有些忘乎所以,轻飘飘得仿佛要飘到天上去了呢。
“我并不是嫉妒她呀。”
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绘里赶紧声明了起来。
“我只是可惜真佐子,她应该找得到再好一些的丈夫。”
两人喝着酒,将话题转到了各自的婚姻观上去了。
绘里与修子两人对女人并不一定非要结婚的观点是相同的。只是绘里是自己的婚姻失败了,说的是赌气话,而修子却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丈夫,认为不结婚也无妨。
“也就是说,你不想委屈自己去成全人家。”
绘里这么说着,修子无声地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到了这把年龄是不想再改变了。只能等到能理解或者说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出现,才能结婚了。”
“可是,这不是太任性了吗?”
“也许,最终只能是单身到底。”
说起来,这实在有些扫兴,但思想上还是做着这种准备的。
“要是能像真佐子一样,可以抛弃自己的一切去爱一个人,就好了……”
说心里话,修子是有些羡慕真佐子的。不是羡慕她找到一个称心的丈夫,是羡慕她那能忘我地去迎合别人的性格。
“你呀,对世事看得太穿了,要像真佐子那样,是不可能的。”
这种话,远野也曾对修子说过。远野的意思倒不是说她不好,只是在指出她的性格有问题。
“能像真佐子一样,倒省力多了。”
“真想不通,女人一旦有了情郎,为什么便那样鼠目寸光起来了呀。”
绘里的感叹,使修子想起自己那可怜的母亲。
“想想也是,整天只围着一个男人转,也许这样的女人是最幸福的。”
“你是说,像我们这样,接触过太多男人的女人,不幸福吗?”
“太多的男人?”
“难道不是吗?”
被绘里这么诘问,修子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可绘里还是追着不放,逼着问:
“可是修子你,不是一个也不想与他们结婚吗?”
“……”
“那个t先生,当然还有其他的先生……”
绘里是知道远野的,所以她叫远野名字的第一个字母—t先生。
“他,当然是不可能的。”
“像你这样的女人,盯上来的男人肯定不少吧。”
绘里这么一问,修子不由得想起了冈部要介,公司社长介绍的医生,大使馆宴会认识的进口公司的老板。可是这些男友,没有一个是她考虑结婚的对象。
“到了我们这年龄,看得上的男人,差不多都有妻室了,真难呀!”
“即使自己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去追求的男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也许,我是没有这勇气呀。”
“一结婚,要与一个与自己、家庭、教养全然不同的人过一辈子,真是不可想象呀!”
“总而言之,能像真佐子那样,也许真会幸福呢。”
最后不由得又回到真佐子的话题上。好久没与人这么痛快地诉说衷肠了,修子的心情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梅雨天一过,天气一下子闷热起来,修子公司也格外忙碌起来。
中元节的水晶礼品销量大增,作为家庭用的葡萄酒、白兰地的酒杯也十分好销,公司的销售人员每天为供不应求的订货而奔忙,连休息日也不得安宁。
水涨船高,整个公司一忙,修子的部门也整天传真文件不断,来访的客人也络绎不绝。
这样一来,平时五时半就可以下班的,要延长到六时、七时甚至八时了。
修子与远野约会吃饭,也是在这个繁忙的时期。因为下班晚了,所以约会的时间也推延,约好晚上七时在银座的“七味亭”餐馆共进晚餐的,可这天到了五时,远野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说要取消晚上的约会。
“实在对不起,大阪来了个重要客人,晚上必须得去应酬。”
对于远野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修子已经习惯了,所以接到电话也并不奇怪,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晚饭后,还得陪他们去喝上一会儿,十二时我准能赶到你家的。”
由于工作关系,远野的应酬是经常性的,每到这种场合,他到修子家,总是醉意朦胧的,倒在床上便呼呼地睡着了。说老实话,修子对此感到十分不尽意,可看着他疲倦憔悴的睡容,心里又十分同情他了。
“在修子的身边,我感到睡得最舒服了!”远野总是挂在口头上的这句话,也许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晚上的约会取消了,修子便悠然地在办公室里,整理起一些文件来。这时,广告科的庄野佳子走了进来。
“今晚,有空吗?”
佳子对她说,与银座的“贝娜”酒吧的老板娘约好了,今天吃过晚饭后见面的。
“那件事,总算有了些眉目,今天是约好了去看地方的。”
佳子说的那事,是指在酒吧里放水晶特加大的事。
最近日本一些店里已出现了水晶杯子,但还没普及。况且这水晶杯子如果不在中年男子中间流行起来,就很难有销路。
怎样才能在中年男子中宣传水晶杯的好处呢。佳子向修子讨教方法,修子便向她建议,是否将水晶杯借给银座一些酒吧使用,使去那里喝酒的客人领略到水晶杯的妙处?
佳子马上表示对此建议大为欣赏,但问题是水晶杯每天使用过都要清洗,而且使用不当很容易敲碎,如果改为水晶特加大的话,就不用每天洗,只要往台子上一放,便能充分显示出水晶的美丽。但是问题又来了,水晶是很高贵的东西,一定要在高贵的场合,客人也有一定档次的地方才能有价值。于是修子又去问了远野,他便向佳子推荐了“贝娜”。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牵的线,今天一起去吧。”
佳子热情地邀请着,修子也不便拒绝了。
于是两人六时从公司出去,在赤坂溜池附近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赶到“贝娜”已是八时半了。
正是“贝娜”老板娘到店里上班的时候,酒吧里也只有一桌客人。这种高级的酒吧,要到九点以后才陆续有客人来的。老板娘马上带她们看了准备展放水晶特加大的架子,并说明一开始只给一些特殊的客人使用。
“当然,远野先生是一定要请他来使用一下的。”
老板娘三十七八岁,是个身材苗条的美人,也许是穿着和服,看上去比修子要老成许多。
“最近,远野先生怎么不来光顾小店呀?”
修子上次为了介绍放水晶之事,与远野一起来过一次,老板娘记住了,所以老扯起远野的话题。
“我们公司,主要是希望贵店的客人能够喜欢……”
佳子在一边已经与店里的负责人谈起工作上的事了。
“坐下喝上一会儿再走吧。”
说完正事,老板娘便热心地挽留她们俩,但修子她们想到两个女人在这里喝酒,客人进进出出的总有些煞风景,于是便执意告退了。
老板娘将她们送到电梯上,非常亲切地鞠着躬:
“两位真是太漂亮了!我们店里如果有两位这样的姑娘,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或许是老板娘的客套话,可被银座高级酒吧的老板娘夸奖漂亮,修子心里总是十分得意的。
两人出了店门,一下子来了精神,于是便又去新桥附近的一家小酒吧。这酒吧与“贝娜”当然是天壤之别,但那是佳子熟悉的酒吧,所以也喝得十分愉快。
喝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然后乘车回到濑田的家,已是十一时半了。
远野说好十二时左右过来的,这并不能当回事儿。修子也有些醉意了。她换上了睡衣,倒了杯冷水,横在沙发里喝了起来。
修子将身子埋在沙发里,脑子迷迷糊糊的,浮现出了酒吧里女人们浪声浪气的调笑声,他现在还在那种地方鬼混着哪!这些男人,干吗非得去那种地方一掷千金呢?修子总是无法理解。说说远野,他总是说这是为了生意的应酬。
这也叫生意,也叫应酬,修子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了。
“喂喂……”
拿起电话,叫了几声却没有应答。又叫了几声,只听对方“咔嚓”地挂断了电话。
这种时候有人打电话来,修子起先只感到是有人恶作剧,但刚才的电话,尽管没有声响,但能听到对方的吸气声。什么人呀,半夜三更的?修子感到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侧橱上的台钟,时针正指着十二点整。
远野来到修子家时,已是快一点了。不停地摁着门铃,“咚咚”地叩着房门,修子便知道他醉得蛮厉害的了。这时修子正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心里盘算着该睡了吧,听到敲门声,便赶紧去开门。果然,远野正是醉态酩酊,门一开,便身不由己地扑进了房里来。
“当心呀……”
更使修子吃惊的是,他的双手竟抱着一个大花盆。
“唉,给你的礼物。”
远野将花盆举得高高的,遮住了自己的脸。花盆里洁白的、粉红的蝴蝶兰正开得欢畅烂漫。修子赶紧接住花盆,扶住站立不稳的远野,将他拉进了屋里。
“不要紧吗?”
“当然不要紧啰。”
摇摇晃晃地,远野还是没忘了夸耀自己的花。
“干吗呀,这么漂亮的花!”
“是买的,不比上次那家伙的差吧?”
看起来,远野是记住了上次修子生日时,冈部要介送的那盆花了。今天特意买了一盆比那还贵的花来。
本来,看到冈部要介送来的那盆花,远野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哪里来的花呀”。修子回答说“朋友送的”,他便沉默不语了。
可是现在看来,他是很在意的。虽说并不具体知道是冈部要介送的,但他却感觉到一定是男人送的。所以算准了冈部要介的那盆花枯萎的时候,不失时机地又买了一盆来。这做法有点可笑,可他说“不比上次那家伙的差吧”时的神态,又十分幼稚可爱。
修子对远野的这种做法很是称心,都已快要五十了,还是童心未泯,好胜心恰如初涉世事的少年。
“好重,好重的呀。”
即使是坐车子,双手这么抱着回来也是很吃力的。
修子不由得感激万分,恭恭敬敬地向远野鞠了个躬。
“为了我,特意买来这么贵的花,真是太感谢了!”
“这么好的花买给谁呀?酒吧里陪我的那女人都有些吃醋了呢。”
“这是在银座买的?”
“回来时,正好有家花店……”
银座的花店确实是开到深夜的,修子也知道,是专做那些酒吧开业、男女生日庆祝等生意的。
“银座的花店,很贵的呀!”
“今晚,就是要给你买贵的东西。”
远野一屁股坐进了沙发,修子马上帮他脱下外套。
“大阪三光电器的事,今天终于正式谈妥了,合同也签好了,没关系了。”
好久以前,远野就为了承办大阪三光电器成立五十周年的庆祝活动而东奔西忙的。今天终于成功了,他当然是很高兴的了,买这么贵的花给修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修子与远野的生意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她也为远野公司能做成这么一笔大生意而高兴。
“修子,这全靠你呀。”
“靠我?我可什么也没干呀。”
“不,在我灰心丧气准备放弃那笔生意时,是你鼓励我绝对不要泄气。”
修子记得自己确实是说过这种话的,可那也是不知广告行业的竞争有多么激烈而随口说说的。
“有啤酒吗?”
“已经喝了这么多了。”
“总之,杯是要干一下的呀。”
修子只好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倒满了玻璃杯,远野立即坐直了身子,举起杯子:
“为了修子生意成功,干杯!”
“是为了你自己呀。”
“不,首先该为你。”
远野这么心情爽快的样子,已是好久不见了。梦寐以求的事情成功了,心情愉快也是十分自然的。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里,干完了杯,远野便得意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这一下,我们公司可以大大地抬一下头啦!”
众多的同行竞争中要脱颖而出,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这次生意成功与否,对远野的公司来说实在是事关生死的关键一步。
“这一个月来,真是够苦的呀。”
“我的辛苦,只有你才会明白呀……”
为了这笔生意,远野真正地掉了好几斤的肉,脸庞也比以前小了一圈,掩饰不住地透着疲倦和憔悴,特别是上次与修子一起去箱根过生日时,是他最艰难的时刻。
“这种辛苦,我家的那位是一点也不知道。”
远野突然提起了自己的妻子,修子不便插嘴,只好沉默不语了。
“那女人,对我的事业,全然漠不关心呢。”
“这是你自己不对她讲呀。”
“不,不是的。”
远野手里捏着杯子,身体摇晃起来。
“已经,好久以前,就与她没有言语了。”
还在初夏时,有一次远野说好来修子家的,却没有来,后来才知道,当时他在家里与妻子为了孩子的事吵架了。
“最近,我们之间没什么话的。”
远野这么唠叨不休地向修子谈自己家庭及妻子的事是很少有的。
“她有她的活法。”
“可是,这是因为你自己太不顾家了呀。”
“也许如此,但这并不能全怨我呀。”
停了一会儿,远野又开始啰嗦起来,修子不由得站起了身子,可远野还在喋喋不休:“我们夫妻,已经形同陌路了。”
以前远野曾口口声声说他与妻子是恋爱结婚的,是相亲相爱的夫妻,又有了孩子。现在,他却说出“形同陌路”的话来,修子实在不能理解。她更不能理解的是,这样的“陌路人”竟每天还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真搞不懂你们……”
“我自己也搞不懂呢。”
如果真像远野说的,男女间的感情会有如此激烈的变化的话,那么结婚是十分靠不住的事。如此亲亲密密的两人,怎么说散就散,看着这眼前的事实,修子感到自己对结婚更加害怕了。
“向你说了这么多烦恼的事情……”
远野喝了杯子里的啤酒,才注意到修子的情绪变化,于是解嘲似的将脸凑近自己拿来的那盆蝴蝶兰,哼了起来:
“亲爱的朋友呀,我是如此无能,只能买来花儿,请我的妻子给我些温柔。”
这是谁写的歌呀,不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修子这么想着,远野便说明道:
“是石川啄木写的,很有名的歌呢。是男人受挫、失意时唱的歌。”
“可是,蝴蝶兰不是太高贵了些吗?”
“也许是吧,这歌里说的应是一般的兰花、蔷薇花或者菊花什么的。”
“可是,你现在并不比别人无能呀。”
“这倒不见得……”
确实,远野并没受到过什么挫折,相反今天还定下了一笔大生意。这场合,远野唱这首歌,显得有些牵强附会。这也许只是男人心血来潮时的随口哼哼而已吧。
“可是……”
修子想说“可是我又不是你妻子”,但终于没有说出口。这也许是事实,但她如果说出来,远野会扫兴的。
“这次生意做好了,放松一下,我们去国外度假好吗?”
“就我们两个去吗?”
“是的,去欧洲玩一玩。”
两人两年前去过夏威夷一次,说到欧洲,修子倒是好久没去了,而且自己公司的总部也在伦敦。
“十月中旬,怎么样?”
“你要早些定下来,到时可不要变化呀。”
“那好,就决定了,新婚旅行应该早些定下来。”
“新婚旅行?”
远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是呀,你不愿意吗?”
“开什么玩笑呀!”
“别生气呀。”
“……”
“好吧,就算我白说,睡觉吧。”
远野讨了个没趣地脱下了衬衫,可修子还在为刚才的那句话烦恼。是单纯地开开玩笑,还是远野在表示与自己亲密,不管怎么样,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很轻率地说出来的,修子总感到不是滋味。
“马上要两点了,明天起不来可不行呀。”
远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先进了寝室。
“修子,你也快歇下吧。”
寝室里,远野大声地说着,可修子还是收拾起外面的客厅来。先将那盆蝴蝶兰放到了阳台前,再将桌子上的杯子放到水斗里,又将沙发整理了一下,最后查看了一下门锁,才关灯走进寝室。这时远野已经开着枕边的台灯,钻进被窝里了。
“真舒服,躺在床上最惬意了。”
远野伸出手,拉住了修子的睡衣。
“放手……”
修子将远野的手轻轻地拂开,离开床边拔下了头上的发针。
“关灯啦。”
“开着蛮好嘛。”
修子还是关了灯,将发针放在镜台上,走近床边去。
“快些,进来呀。”
远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撩开毯子催着修子。修子在黑暗中小心地移着步子,刚想上床,电话铃突然地叫了起来。
等电话响了好几下,修子才拿起了电话。
“喂喂……”
没有反应,又喂喂地叫了三遍,对方咔嚓一下将电话挂掉了。修子只好也放下电话,一边的远野问了起来:
“怎么啦?”
“什么反应也没有,今晚这已是第二次了。”
“是什么人,恶作剧吧?”
“会是谁呢?”
“最近,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多着呢……”
起先修子也这么认为,可这无论如何不像是简单的恶作剧。
“搞得人心神不定的。”
不知怎的,修子怀疑是远野妻子来的电话,尽管心里感到这不太可能。
“再来电话,别接就是了。”
修子点点头,刚钻进被子,电话又响了。黑暗中,修子数着铃声,响了五下,忍不住还是接了电话。
“喂喂……”
心想着又是那电话,不料这次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修子小姐呀,我,是冈部呀。”
修子慌忙将话筒贴紧耳朵,回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远野。
“不知怎的,今晚睡不着……想着或许你也还没睡,便打电话来了……”
远野也许听不到电话里的说话,只见他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修子不由又将话筒往耳朵上使劲按了按。
“深更半夜的,对不起呀,实在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呀。”
“那个……”
修子将身子朝床边移了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