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君留下的这两个字,让缘杏百思不得其解。
算下来,两人虽无师徒之名,但缘杏也的确跟着玉明君半自学半观摩地学了许多年了,玉明君的字她还是认识的。
只是为什么呢?
玉明君昨天都还若无旁人地全情投入在画室里作画,今日就忽然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更没有给理由。
缘杏捧着字条去跟师父说。
北天君显然已经知道了,并不吃惊。
“他大概是昨晚亥时走的。你不用紧张,玉明君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这几年都安分留在北天宫,已经是很罕见的情况了。他大小也是个仙君,自有他的地方去。”
北天君悠悠地说。
他招了招手,示意缘杏将字条拿过来。
等拿到字条,北天君眯眸端详了一下,感慨地说:“没想到竟然还留字了,了不得啊,天大的进步,若是让……知道,只怕也要大吃一惊。”
北天君说到中间,声音熄了一瞬,缘杏没有听到他说出的人名。
北天君将字条还给缘杏,道:“这你留着吧,大小是个纪念。玉明君走就走了,居然还特意说一声,这么看来,他对你颇有几分看重也说不定。”
缘杏怔怔接回。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不是不懂玉明君的性子,可是相处这么久的先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又飘走了,她都没来得及道别,心里多少有些惆怅。
以玉明君的性格,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了。
因为这件突发的事,缘杏这日修炼时,都显得颇心不在焉。
她本来是想一见到师兄和灵淼师弟,就坦白地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师兄的。还有她与羽师兄订婚的事,等她和羽师兄商量过以后,肯定也要说。
只是,经过玉明君的不告而别,缘杏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缘杏踏入道室,看到盘腿坐着等师父的师兄,嘴张开,竟然先卡了一下壳,道:“师兄……”
东扭头望她。
谁料,东一见到缘杏,竟然正襟危坐,面露严肃。
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缘杏说话,然后沉思着道:“师妹,你不用说了。那天天上飞过的海龙,我们都看见了。虽然灵淼师弟人比较傻,又比较没见识,但我经过几天的思考,已经想到了。”
灵淼在旁边翻白眼。
缘杏亦是意外:“师兄,你已经猜到了?”
“不错。”
东肃穆地看着缘杏。
“师妹你,其实……不是九尾狐吧?”
缘杏:“???”
东说:“我前思后想,都觉得那天的海龙是北海龙主出行无疑。能让北海龙主亲自出动这么大阵仗过来找你,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师妹你除了是北海龙主的亲生女儿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东道:“而且我去调查过了,北海女君有三个孩子呢,她的确有个女儿。
“考虑到这段时间天气挺凉的,师妹你身体又不好,北海女君很可能是担心你冻着,专门过来给你送冬衣被褥的。所以……”
东预期一沉,满脸肃然,将下巴抬得很高,说出了他的结论:“你平时展现给我们的狐身,都是障眼法。没错,你其实根本不是九尾狐,你的真身――其实是北海龙宫的三公主!”
灵淼望着天花板翻白眼,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了。
缘杏无奈地苦笑。
“不是的,师兄,我真的是九尾狐。”
缘杏将她的九尾放出来,当着东的面摇了摇。
“尾巴是真的,耳朵也是真的。师兄你可以用仙术试试呀。”
东显然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很有把握,听缘杏这么说,他反而瞪大了眼。
缘杏坦白道:“不过,这次回北天宫来,我本来就是想将实情告诉师兄的。”
缘杏正色,说:“我的本名叫作缘杏,是天狐宫两位狐主的女儿。东天女君的弟子缘正,其实是我的孪生哥哥,师兄你也认识的。”
东的嘴巴呆呆地张成圆形,下巴半天合不拢,让人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塞进去。
“缘、缘正?”
东的脸色相当精彩好看。
“就那个臭着张脸,一天到晚不说话的?”
缘杏艰难地点了点头。
东大呼:“你们兄妹性格也差太多了吧!”
缘杏试图为哥哥辩解:“哥哥他人其实很好,只是不太善于表达……”
东满脸的难以置信。
灵淼在旁边幸灾乐祸,笑眯眯说:“师兄,傻了吧。”
东不由震惊地看向灵淼:“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我早就知道了啊。”
灵淼笑笑,小圆脸满面乖巧。
“师姐之前就告诉我了。”
“啥?!”东脸色愈发震撼,“那羽师兄呢?大师兄知道了吗?”
缘杏面露赧色:“我前几天,是想主动告诉大师兄的。不过实际上,羽师兄在我告诉他以前,就已经晓得了。”
“这么一说,整个师门就我不知道?!”
东大呼小叫。
在师兄难以接受的声音中,道室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东以头抢地了一会儿,忽然,他又看向缘杏,问:“对了,师妹,这样的话,羽师兄的真名身份你知道了吗?大师兄他人仗义,性格不错,修为又好,总感觉挺神秘的。”
听东问这个,灵淼师弟也有兴趣,疑问地看向缘杏。
缘杏面颊微红,点了点头。
她语气里,七分甜蜜,夹杂着两分羞涩和一分忐忑,开口:“这几日,我与羽师兄,正式定亲啦。”
此话一出,道室内一片寂静。
东又大吃一惊,而灵淼未完的笑容凝在脸上,变得苍白而苦涩,这一回,换他不太笑得出来了。
回到北天宫后,弦羽那边,却是有些伤感。
他默然地收拾清点起自己在北天宫的东西。
他的手抚过平日里做功课的桌案、摆放琢音的琴台、留给杏师妹放画具的柜子,还有书架上的书、熏香和茶叶。
林林总总,都是他在北天宫修炼过的痕迹,亦是“公子羽”这个人生活过的证据。
这些自然不及中心天庭的物品来得高档罕见,却宜人舒适,是令弦羽留恋的清淡。
而如今,他作为公子羽的时光,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