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眼睛怎么了?”谢玄盯住了细看。
小小睫毛微颤,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她轻轻摇头:“没怎么呀。”还瞧得更清楚了。
两人相互对望,谢玄不动,小小也不动。
玉虚真人本想蹭上来问问谢玄进城一趟,带没带酒回来,看着二人凑得这么近,还以为他们要亲嘴儿。
一甩袖子掩住脸,两只眼睛从袖子上的两个破洞看出来,大声嚷嚷道:“乖徒弟,带酒了没有?”
谢玄哪知这个一辈子打光棍的二师父,心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回身摇了摇头道:“不曾买酒。”
但他给小小带了花糕饴糖回来。
玉虚真人咧咧嘴,想骂这个徒弟不孝顺,可想想小小才刚醒,总不好跟小姑娘争吃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自己去。”
说着高声喊道:“啊!这个天啊!真该喝一口酒啊!”
小小眨眨眼睛,走到门外,玉虚真人这嗓门,把林中鸟雀都惊了起来,扑棱棱飞得干干净净。
小小疑惑道:“二师父这是在作什么?”
谢玄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摸摸鼻子:“他这是找酒喝呢。”
说着捏了块花糕塞到小小嘴里:“你等着看罢。”
过得片刻,林间微响,呼延图捧着一片大叶出来,叶中一捧晶莹,他板着一张脸,把叶子递到玉虚真人的手边。
“只有这些。”
洞外酒香四溢,玉虚真人嗅着叶子上的酒水,急巴巴的接过来,仰头让那酒液顺着叶脉流下。
一滴酒液都不剩,喝完了才道:“怎么每回你都能找着酒呢?”
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猴子们藏酒的地方,第二回再去,猴子就走得干干净净,喝得到第一回,也喝不到第二回。
呼延图瞥了玉虚真人一眼,并不答话。
玉虚真人堪不破这秘密,摇头晃脑的走了,嘴里还念念叨叨:“这酿酒的必是个母猴子,不是公猴子。”
必是看呼延图生得漂亮,这才给他一口酒。
等玉虚真人走远了,谢玄才道:“我猜,你每次就偷这一点儿。”
只偷一点,猴子们便不会发现,下次还在那里存酒。
呼延图看了眼谢玄,微微颔首。
小小轻笑出声来,谢玄拍了拍脑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对小小道:“这是明珠给你的。”
呼延图本待要走,听见明珠的名字,脚下一顿。
这世上无人知道他扮作阿绿与明珠同处一室,就连明珠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
“她说若是你能见到她的侍女,叫……阿绿,分一半给她。”
当日皇宫大乱,玉台上死了许多宫女太监,捞出来的尸体都认不出是谁,只能草草掩埋。可也逃出来许多宫女太监,明珠希望阿绿是趁乱逃走了。
呼延图脚步不停,离开石洞,小小望着他的背影,问谢玄道:“师兄与他是朋友了?”
谢玄想了一会儿,摇头否认:“不是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要出了山谷,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当陌生人。
小小点了点头:“明日咱们进城看师父去罢。”
谢玄一怔,呆立在原地:“你……你知道师父……在哪儿了?”
小小抿唇一笑,目中璨然有光:“师父在家里。”
谢玄摸不着头脑,但看小小的模样,跟着松快起来,他几日几夜不曾好睡,办完大事,困意翻涌,就在小小的石床上一倒,睡了过去。
小小打开小包,里面是两个荷包,荷包中塞了金银,还有明珠的那一对红宝石蝴蝶发钗。
呼延图坐在石洞里,听见门前脚步声,抬起头来。
小小站在石洞口,他不知如何跟她说话,在他手下受过伤的人,就没有再活着的。
“这个给你。”
小小并不进洞,轻轻一抛,将那个荷包扔向呼延图,呼延图伸手一接,里面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认出了明珠的发钗。
“你!”呼延图站了起来,“你早知道了?”
小小摇了摇头:“我刚刚才知道。”
每个人的命火在她眼中都似一盏花灯,灯色不同,花样不同,要从千百只灯笼里分辨每一只有什么不同,她挑不出来。
可两盏灯笼比较,她却能分辨得出。
每回见呼延图,他都混在人群中,阿绿却她单独见过许多回,方才细辨呼延图的命火,便猜测出大概。
小小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明珠是个好姑娘。”
呼延图捏着荷包,嘴角一挑,笑意满含讥诮:“我自然知道。”
等小小走远,他敛起笑意,低声又道:“我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