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忍着那些丑陋的真相,早已濒临崩溃,如今终於有了可以倾泻而出的出口,便有些忍不住了,越说越是激动,直到说出了最後的这一句,触及了凌思思惊愕的眼神,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即时住了口。
可她到底开了口,此时住嘴,便显得yu盖弥彰。
凌思思眼尖地发现她心虚闪躲的眼神,狐疑地问道:「什麽意思?什麽叫做……害Si了多少人?」
面对她的追问,常瑶别过头去,以沉默试图搪塞过去。
可她不善说谎,更不会伪装,她的沉默此刻看在凌思思眼里只显得格外诡异。
「阿瑶,你刚才的话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却没告诉我们?」
凌思思话一出口,才隐约想起昨夜常瑶醒来後,在她耳边喃喃的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当时她未曾细想,可如今想来,怕是她早就知道了什麽,故而有此反常的举动。
难道……剧情又生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变化?
陆知行本就关心则乱,未曾注意到旁的细节,如今经她提起,又见常瑶闪烁的眼神,自然也发现不对劲,忙不迭跟着问道:「师妹?难道真像她说的,你真有事瞒着我们?」
「我……」
常瑶张了张嘴,被他们两人炙热的目光迫视着,终是抿了抿唇,目光怜悯又哀痛地看向了凌思思,艰难地开口,道:「这些事,我也是昨夜才无意间知晓的……」
司天台上,站着一个身穿湛青sE长袍的男子。
男子负手立於栏杆旁,凭栏眺望着底下渺茫如一粟的人影,晚风吹着他的袖子和下摆,彷佛就要乘风而去。
可人要御风而行,游乎四海,哪有这麽容易?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一旁候着的g0ng人们早已等候多时,可却无人敢出声惊扰,全都隔着距离默然伫立。
步夜就那样站了一盏茶的功夫,而那些人便也候了一盏茶的时间。
天边,霞光明明,映碎一片富丽山河。
良久,步夜适才将背在身後的手伸出来,遥指着天边的某个方位道:「太白入夜,看来……这天下将要乱了。」
众人一惊--要发生动乱了?
要知道,眼前的少年,那可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谁都知道,太子不信谶语命数之说,却独独为了步夜此人,没有下令废除司天监,甚至一举将其扶上少监之位,由他向其直接禀报;并且,先前好几次朝中难以解决的大事,都有他在其中提供意见,那可是能与季纾b肩,炙手可热的人物啊。
一旁候着的g0ng人,上前一步,试探地问道:「少监大人之意,可是朝中将有乱事?」
「金星主杀伐,太白入夜,那可是灾祸将生的信兆,恐怕国朝之中,将有动乱。」
「那该如何是好呢?」
「等等吧,福祸相倚,既生变数,必有对应之法。」步夜g唇一笑,意有所指,幽幽地道:「或许,这能改变局势之人,此刻就在你我身边呢。」
他说的深奥,几人听不明白,面面相觑。
方才上前问话的g0ng人迟疑片刻,又接着问道:「今日时辰已至,少监……可要前往东g0ng?」
「不必了。」步夜r0u了r0u眉心,淡淡道:「你们直接把结果禀报殿下吧。」
几人对视着,显得有些为难,「可我们恐怕说不清楚。」
「那便明日再说。」步夜说罢便别过了目光,再度将目光看向栏杆外的光景。
众人知他秉X,想来今日是不会再有结果的,只得依言默然退下。
光影交叠中,栏杆外连绵不断的重重g0ng墙,在如火的残霞下宛如火烧,绵延数十里,看着惊心动魄。
步夜举起手中命盘,映着霞光明明中忽隐忽现的星辰,唇角微g,诡秘一笑,对着虚空遥遥叹道:「到底争取了一线生机,都已经等了这麽久了,这最关键的一步,还需得最合适的棋子来走出才行啊……」
“哐当”一声,盛装着茶水的杯盏摔落地面,碧绿茶汤流了满地。
常瑶抿着唇角,含泪看着眼前的凌思思,她知道真相很残忍,可终有一天还是得要面对。
陆知行率先忍不住,气得红了眼,手握成拳砸向桌子,恨恨道:「早知道太子那厮没安好心,却没想到他竟这般丧心病狂!妄想篡位便罢了,好歹是相识多年的情分,他竟这般狠心,屡次下手……」
他说到这里,这才想起凌思思在身旁,尽管他从前与她不对盘,可乍听得如此真相,陆知行亦不禁替她感到不值,再看她的眼神亦透着怜悯。
「不……不可能……是靳尹……杀了初一?」凌思思听到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如此说,尔後发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真相如此残酷又荒谬,她本该才是那个最伤心的人,被Ai恋多年的夫君多次yu除去,换作是旁人都受不了,可她第一句问的却是初一。
那个X子傲娇,与她毫无血缘的妹妹,是她让她第一次T会到了何谓人之真实,最後却为了护她而Si的初一;她为此内疚自责,耿耿於怀了许久,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不是的。
不是这样,初一的Si是有人蓄意为之。
靳尹原本yu下手除去的对象是她,没想到Y错yAn差,却害得初一枉Si……
是他害Si了初一,可却是因为她!
「是我,原来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的话,初一就、就不会……」凌思思苍白着脸,吐字艰难,眼里悔恨的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是自从穿越後,她第三次这般悔恨无力,第一次是在密道里,初一中箭而亡的时候;第二次是在端午迫於无奈,自愿认罪,远赴边疆的时候;现在则是第三次了。
她又一次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什麽也做不到,什麽也无法挽回……
大脑已经完全失去平日里的机敏,只能翻来覆去地把这些痛苦的情绪,重复一次又一次。
「思嫒,这不是你的错,发生的这一切,错的都不是我们。」
常瑶握住她颤抖的手,冰凉的肌肤与滚烫的泪水交接,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眼泪,可她却仍然愿意握着她,明明自己亦是身处泥泞,却愿意伸手给予她一点温暖。
「不管是初一的Si,还是对我的欺骗,甚至是更多受到牵连利用的人,之所以遭遇种种不公,都是因为同一个人--是靳尹造成的啊!」
凌思思的眼泪像是直接从眼睛里倒出来的一样,哭得毫无节制。
她明明知道常瑶说的不错,可她就是无法原谅这样一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明明她才是设计整部作品剧情的人,所有的人无非就是按着既定的轨迹行走,生Si哀乐,每一样都源自於她,她已经尽力挽回,想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得圆满,可……为什麽?
为什麽总是事与愿违,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遭遇不测,有的天人永隔,留下来的步履维艰,总是不得圆满。
就算这一切背後是靳尹所做的,可难道背後就真与她无关吗?
「可他要杀的是我啊!如果、如果不是为了替我挡箭,初一她又怎麽会……」凌思思咬唇,说到最後已是哽咽,说不下去了。
「可如果当时清风崖上不是你,我也不会活到现在啊。」
凌思思一僵,陆知行更是骤然转头看向榻上双眼含泪的常瑶。
「你们还不明白吗?当时清风崖上,要杀我的人,是靳尹啊。如果不是常家暗部亲眼所见,又有思嫒替我挡了那一箭,我又怎能安然无恙?」
凌思思的眼睛顿时睁至最大。
「得知真相的当下,肯定很痛、很难受,痛到乾脆想一了百了算了。可你知道,在我落水的时候,我想到了什麽吗?」常瑶轻握住她的手,动作里带了很多怜惜,她g了g唇想笑,却笑得b哭还难看,「我当时躲在门外,听见靳尹说的话,我真是痛到一颗心都要碎了,觉得我怎麽能把人生过得这样,倒还不如Si了。可就在我沉入水,意识模糊的时候,我想起了你和我说过的话,你和我说要将自己变成想要成为的那种人,不到最後便不能轻易放弃,是你救了我啊!是你,让我又重新来过的勇气--」
「阿瑶……」
「我不会寻Si。既然他能算计我,负我真心,那我为何要为之痛苦伤悲?做错事情的人是他,凭什麽是我要绝望自裁?男人能将nV人视作玩物,当作棋子,能拿一切来算计谋划,那为何nV子就不行?我受过的每一次痛苦,流过的每一滴眼泪,都要他……尽数奉还。」
最後一个字悠悠收尾,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窸窸窣窣,天边的残霞如火,映红了天。
凌思思愣愣地盯着她,许是她话中的语句太过激烈陌生,又或许是她的这份孤勇触动了她,只见她抿了抿唇,轻笑起来,随即越笑越大声,直至笑出了一脸的泪,苦苦Si守的那道防线终於溃了堤,让她近乎崩溃地喊出声来:「靳尹--!为什麽……到底为什麽啊?」
为什麽是她?为什麽……他要害Si了初一?
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凌思思哭倒在地,彷佛要将内心的委屈与自责尽数倾泻,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
这一场悲剧,每个人都在做戏,尔虞我诈,直将“真情”二字,书写得满目疮痍。
她哭得这样伤心,断人心肠,连陆知行亦不忍地转过头去,紧攥着拳,才能平抑内心的戾气;常瑶心疼地伸手将她带入怀中,T会她内心的痛,默默垂泪。
而就在这时,门外内侍尖锐的嗓音忽然响起,通传道:「太子殿下驾到--」
靳尹……?!
房内几人皆是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自门外走了过来。
谁也没料到这时候,靳尹会亲自过来,皆是来不及防备。
脚步声逐渐b近,终是来到了门前,而几人看着门外透进了一道人影,俱是捏了把冷汗。
--一语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