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思捂着额角,四处张望,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影,便这麽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啊!嘶……」她痛得咬了咬牙,这麽一撞,头又更痛了。
她心里一恼,抬起头正yu开口,却撞见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幽深平淡,犹如一汪湖水不起涟漪。
「季纾?」她一愣,随即又看向他身後面sE古怪的少nV,「初一,你们去哪里了?醒来没看见你们,怎麽也不说一声……」
「你还敢说。」
「……嗯?」
初一撇了撇嘴,见她一脸茫然,朝她伸出几根手指,道:「你知道你已经睡了多久?现在都已经是巳时了。」
巳时?
她睡了这麽久?
凌思思惊愕地看着她幸灾乐祸的表情,以为她是在骗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季纾的脸sE,却见後者淡淡别过头去,错开与她对视的目光。
……怎麽回事?
他是在避开她……故意的?
凌思思一愣,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有些受伤,伴随而来的疑惑很快盖过了心里微妙的情绪,她回忆起这几天的行事,并没有哪里得罪他了啊……
迟迟没见她开口,彷佛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季纾侧过头来,淡淡开口:「无妨。若是人醒来了,梦却还未清醒,又有何意义。」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就转过头去,可凌思思分明瞧见了那一瞬间,他的眼里流转着怎样复杂的思绪,难辨得很。
今日的季纾奇怪得莫名其妙。
初一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自然猜出他们昨晚定是发生了什麽,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行事总难以捉0的凌思思,但经过昨晚酒後一事,她真实的样子都让他们给看见了,正所谓最狼狈的样貌都被看见了,还装什麽呢。
她从未与人说过的一切,却尽在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眼前表露无遗,纵然荒谬,可她却是对他们生出几分情感的羁绊来。
她轻咳一声,瞪着凌思思道:「昨夜是你把神庙里的酒都喝光了?」
凌思思一愣,r0u着晕眩的额角,「我可以解释……」
「谁耐烦听你解释?喝完我酒的事稍後跟你算,你昨夜都听到什麽了?」初一微微眯起眼睛,危险地凑近她问道。
「我……我什麽都没听见!我不知道!」
嘴边的话在她步步b近後y是转了方向。
废话,就算是个半大不大的丫头,谁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不会心虚啊?
不过,她为什麽要心虚?她又没做什麽不该做的事情。
凌思思迟钝地反应过来,突然就有些懊恼自己的骨头。
见她没反驳自己,初一挑了挑眉,道:「你倒是识相,也不枉这一大清早和季公子专程替你配的醒酒汤。」
她说的是什麽鬼话?
不过,季纾一大早为她配了醒酒汤吗……
凌思思抬眼悄悄地看向他,他却像是没听见,犹自静默地站在一旁。
初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道:「行了,不如给你个抵债的机会,帮我做一件事,你欠的酒钱就此g销,如何?」
心里暗骂她一句x1血鬼,可抵消酒钱的条件太诱人了,她眼睛一亮,几乎没有犹豫,当即便道:「行。那你要我做什麽?」
「这个嘛,今晚是花火祭的最後一天,村里有庆典,我要你们陪我去。」
花火祭是青石村里的节庆,每到夏季便会举行为期三天的庆典,由村民们共同筹办,祈求生活平安,农地丰收。
而在花火祭的最後一天,庆典尤为热闹,村民将会於入夜时燃放烟花,象徵将祈福上达天听,并以此去除邪祟,以求赐福。
「我们……?」凌思思转头觑了旁边的季纾一眼,有些为难。
季纾向来不喜热闹,更从不参加这类活动,更何况他今日不知道在生什麽气,自然不会跟她们去。
「怎麽,你不愿意?」
「不是……」季纾没反应,凌思思怕初一误会,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他今天好像不高兴啊。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气我。」
「少来这套!他要是真气你,怎麽会一早起来就上街去替你配醒酒汤,还让我别吵醒你,让你好好休息。你要知道,这汤还是我吵着要了好久,季公子才舍得分我一碗,够偏心的了。」
凌思思眼睛一亮,还有此事?
「还有啊,我今早还偷偷看见,季公子从你房里出来,像是照看了你一夜……」
凌思思的眼睛更亮了——这些她都不知道!
「还有吗?」
「你还听得来劲了?这麽在意,何不自己去问他?」初一没好气地瞪着她,「你到底走不走?」
凌思思无奈,说不过也避不过,偏偏旁边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季纾又充耳不闻,她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叹息一声,妥协:「那就去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初一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旁边始终不发一语的季纾,「季公子呢?你也去吗?」
闻言,他才终於侧过头来,瞥了眼院子里的凌思思,张口道:「我没意见。」
烦躁的脚步声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来回重复了好几次,来来回回,彰显不安。
常瑶坐在一旁,正思索着什麽,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不绝於耳,她忍不住抬眼看他,轻叹道:「师兄,别走了。」
陆知行从方才进房,听见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急躁的在房里来回踱步,与房内其他两人相b,显得异常浮躁。
陆知行脚步一顿,手上折扇一拍,回身一脸警惕地道:「有问题。」
「什麽问题?」
「你们不觉得那池渊很是奇怪吗?突然带着兵士来寺中相救,後来带着我们来到朔方郡,一上船失踪凌思嫒就出现了,然後我们撞见後,又被b得和季纾跳船,至今寻找多日连一丝消息也没有,就连阿瑶街上遇见的男孩也没找到,面对质疑也是淡然处之,就像是……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有关的样子。」
闻言,常瑶面sE一凝,亦跟着道:「先别说池郡守是否真有嫌疑,可这一连串事情的时机点却是有些古怪……」
过於巧合了。
所有的事情,像是算好他们会来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看似无关,却隐隐有所关联。
得到常瑶的认同,陆知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轻哼道:「是吧?我就觉得池渊肯定有问题。」
「未必就是他。」靳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边的风雨顿时飘飞进来,案上的纸张四下飞散。
窗外,不知道什麽时候下起了雨,细密的雨滴落在池面上,由中心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信他?」
靳尹不置可否,侧头望着窗外夜里的池水,起伏的水面摇曳在他眼底,映出他眸sE深深,似有氤氲,一如夜雨中雾气弥漫,摇曳生波的幽湖,
令人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闻。」
「闻什麽?」
「你不觉得这花香太过浓烈了吗?」
花香?陆知行微微一愣。
「是鸢尾。」常瑶忽地开口,转向了窗边的靳尹,道:「那是茹夫人亲手所种,夫人曾和我说过,这是一种药花,名唤鸢尾。」
「这郡守府倒也神奇,寻常入药花草味道清淡,此花倒是气味浓烈。」
「就是气味浓烈,才能掩盖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啊。」
陆知行一惊,「你的意思……」
靳尹忽然抬手,翻手将掌心摊开,但见修长的手指上竟有一道淡淡的血痕,「这是方才开窗时沾上的。」
常瑶心下一惊,不可置信,「意思是方才这里发生了斗争,又或许是……进行了一场厮杀?」
「不可能啊。」陆知行皱眉,查看房间内的景况,反驳了她的猜测,「此处你我二人皆习过武,就算外头下了雨,外面有动静的话,我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靳尹没有表态。
「那也就是说,或许在我们回来此处之前,曾经有人在此动手,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事发突然,对方来不及处理现场,才让痕迹留在了窗棂上?」
但是,堂堂郡守府,谁敢在此动手,甚至是在他们几人的眼皮子下不被察觉,还不想让他们发现?
靳尹听到这儿,漫不经心地随手拿过架上的帕子,擦了擦指上沾染的血迹,道:「大致情形或许如此,但关於窗上的血迹,我却有别的看法。」
「哦?」
靳尹抬眼看向身前面sE沉凝的两人,眸sE微沉,随手扔掉了擦拭血迹的帕子,声音低缓道:「这血迹或许不是疏忽留下的,而是故意留下。」
「故意?」陆知行一愣,狐疑地道:「为什麽啊?」
他对靳尹的说法半信半疑,就连旁边的常瑶亦是咬了咬唇,没有开口。
知道他们并不全然相信自己的说词,靳尹伸手关上了窗,隔绝窗外的风雨,浓烈的花香隐约飘散,犹如一颗种子,飘进了心里,怀疑一旦种下,人心为皿,只需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飞快生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薄唇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在两人的目光中,靳尹只是转过身,幽幽地开口道:「为了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