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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通判只是一个州府内的三把手,其直属长官为布政司和按察司的官员们,若有什么事情要奏往中央,需要层层递报,他自己不可能直接上折子给皇帝。
但顾云霁不一样,他本就是从京城下放到叙州府的,在朝中人脉颇广。别的不说,就说他堂叔顾远晖,是朝廷刑部尚书,更是内阁辅臣能够直达天听,他完可以将土豆种子的事情告诉顾远晖,再由顾远晖转奏给景丰帝。
顾云霁若只是想通过高产土豆来自己添政绩,他可用的办法太多了,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设下土豆宴,在府衙里跟严正谦和陈循洲磨嘴皮子。
严正谦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脸色变了变。他已经连任三届叙州知府,这是他坐在这个官位上的第七年,只需要再等两年,他就可以调任升官。
两年时间,很难说能够把土豆推广到多大的范围去,何况自然育种还可能耗时数十年,无论是两年还是数十年,严正谦任叙州知府期间都见不到什么效果。但要是现在掏五千两银子出来,就会让叙州府财政陷入紧张,风险是摆在面前的,故而他不愿冒这个险。
可严正谦同样没忘记顾云霁的来历,以对方在朝中的人脉,想要在两年后的政绩考评里给他使绊子简直轻而易举。他可以不巴结讨好顾云霁,但他不能得罪他。
这样想着,严正谦的神色几经变换,终究是扯起唇角挤出了个笑容,赔笑道:“顾大人莫要动气,我方才只是一时嘴快,无心之言罢了,并不是真的那么想。顾大人一颗拳拳爱民之心,我们怎会不知呢?”
顾云霁绷着脸压下火气,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顾大人要做的是利民的大举措,我与陈大人肯定是要予以支持的。”说着,严正谦一脸为难,“不过五千两银子,对府衙财政确实很难。这样吧,我们先给你一千两银子,买一万斤种子回来看看情况,若是效果不错,我们再接着投钱,怎么样?”
顾云霁皱了皱眉:“先不说一万斤种子够不够,关键不论多少,这种子都是要靠佛郎机人远渡重洋运过来,运一趟货只赚得到一千两银子,他们怕是不愿做这个买卖。”
陈循洲和严正谦不同,他是挂名监生“代同知”,这辈子升迁无望,用不着顾忌顾云霁在朝中的人脉和关系。照陈循洲自己的想法,他一千两银子都不想给,只是看严正谦开口了,他才不得不做出让步。
陈循洲没想到自己和严正谦已经退了一步了,顾云霁还不领情,一时间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冷笑道:“足足一千两银子,顾大人都看不上,那我们就没什么能给的了。”
“我们叙州府本就是个小庙,容不下‘高产洋芋’这尊大佛,不如就像你说的,直接一封信寄到天子面前去。让陛下下令,由户部拨钱买种子,届时别说五千两银子,便是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还用得着在这跟我们废话吗!”
“吃人嘴软,今日这顿饭我陈某不敢吃,也吃不起,告辞!”说罢,陈循洲斜了顾云霁一眼,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哎——陈大人……”
严正谦假模假样地追了两步,见实在追不上,转过来对顾云霁讪笑道:“顾大人你也看到了,陈大人就是这么个脾气,过两天就好了。至于这买种子的事……我看,还是再说吧。”
说着,严正谦朝顾云霁拱了拱手,随后也离开了。
顾云霁沉默着,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些颓然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