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彤云密布,北风呼啸。
符馨嬅一行冒着严寒,踏着冰雪,速度非但未减,反而比来时越发快了几分。骑者们迎着扑面而来的朔风,脸上仿佛被一把把锋锐的钢刀刮过,刺骨的疼。
可他们没有皇后的命令,谁敢停下歇息,唯有盼着早些回到东京,才能从风刀霜剑中得到解脱。不知不觉,风好像更大了,温度却悄然上升了一些。转眼间,随着呼啸的寒飔,纷纷扬扬卷下漫天飞雪。
马车中的符馨嬅倚着车壁,眼睛半睁半闭,脑中思绪繁杂万千。一会儿,想起未出阁时,符彦卿如何教导她读书习字。一会儿,想起入宫后,赵光义如何对她恩爱有加。一会儿,却又忽然想起在容城惨死的弟弟,与那日跪在自己面前痛哭忏悔的宇文延懿。
直到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乘风穿过车窗,落在她掌心,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多呀。”符馨嬅说着缓缓伸手,撑起了车帘一角,双眸透过空隙向天上望去。
符馨嬅一向是爱雪的,每次看到飞雪,她都觉得这是天地最纯洁的时刻,嘴角总会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然而,今日她却没有在漫天的清雪中读到纯洁,却感天地间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凄清与肃杀。
一瞬间,她心中莫名的感到压抑,全身竟忍不住在颤抖。符馨嬅尽量压制这种突如其来的郁郁,脑中却出现了临行前父亲那张悲愤中满是绝望的面容,不禁猛咳起来。
“圣人,您怎么了?可是贵体有恙?”离马车最近的一名骑者听到符馨嬅的咳嗽声,连忙勒住马头,关切的问道。
符馨嬅微微摇头,声音多少有些虚弱,“无妨,队伍继续前进,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回东京,不然……不然官家会担心的。”
怎料,她的话音才落,队伍却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随之,符馨嬅清楚的听到前面几个骑者的呵斥声,与一阵踏在冰雪上发出的脚步声。符馨嬅正惊疑间,一位少女早已哭着跪在车前,任凭骑者们如何警告、威胁,她都充耳不闻。
车帘的空隙太小,符馨嬅看不清少女的脸,她的身份自是无从得知。可即便如此,单听她哀怨的哭泣声,看着她跪在冰雪中那双纤弱的双腿,符馨嬅已觉得阵阵不忍。
“这位姑娘,你是谁呀?为何拦住我的马车?”符馨嬅一时顾不了许多,拉开车帘径直下了马车。可她刚下车,只看了这少女一眼,整个人就彻底愣住了,“你……你是馨莹的贴身侍女沁雪?”
此刻的沁雪一袭俭朴的白裙,面容依旧那般清纯秀丽,可双眼却哭得血红。她全然不去理会漫天的风雪,更不去管那些越来越愤怒的骑者,只坚定的跪在大雪中,纹丝不动。
直到符馨嬅下车询问,她才强压着满腔愤恨,抽泣道:“圣……圣人,过去这么久了,奴婢终于见到您了。”
“你一定有话对我说吧?天气这么冷,想说什么上车再说。”符馨嬅说着搀起沁雪,拉她上车坐了。望着沁雪,符馨嬅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半晌才道:“沁雪,你究竟怎么了?”
沁雪在车厢中再次跪倒,哽咽道:“圣人,奴婢有罪,这些日子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没敢对任何人讲起。哪怕……哪怕是符大人问我,我……我也没敢说,奴婢之所以要隐瞒至今,就是在等圣人您啊!”
符馨嬅忐忑的盯着沁雪,既想知道详情,又生怕知道后自己无法承受。沁雪懂得符馨嬅的心情,但她还是缓缓把那个秘密讲了出来,“圣人,您知道国舅是怎么死的吗?他不是为国捐躯,死于敌人剑下,而是死于宇文延懿之手,是他亲手杀了国舅。这件事是奴婢与四娘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什么!你和馨莹不在洛阳,怎会来到容城目睹此事?”符馨嬅闻听此言心中半信半疑,可眼见沁雪如此,却又不容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