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上写的东西并不多,但清楚记下了郑司楚什么时候来到茶馆,与易容后的宣鸣雷密会了多久。虽然没能听到他们谈什么,但王趾青却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派一个人天候盯着郑司楚,并不是多余的。
王趾青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宣鸣雷。郑司楚。这两个人,就算向来心高气傲的王趾青,亦是从心底佩服。只是这等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之人,仍是漏算了一招,那就是王趾青很早以前就布下的这个情报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趾青曾读过《行军七要》中的这句话,亦深以为然,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军事之上,而是情报本身。
掌握情报,则做任何事都能掌握先机。因此王趾青趁着在礼部做事之时,就在逐步培植起这个情报网。当初他王家就是五羊城的豪富,五羊城有一半的酒楼都是他家开的。后来表弟黎殿元成为了五羊城太守,王趾青更是趁机扩大产业,几乎将五羊城所有的酒楼茶馆都吃了下来。后来烟馆大兴,他把烟馆也收了不少。这些地方都是各路人聚集之所,许多人密谈时都会找这样的地方。掌握了几乎所有的酒楼茶馆,城中几乎已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了。因此宣鸣雷和郑司楚虽然万分小心,每次见面都换一个地方,但王趾青早就派了人天候监视着郑司楚,而郑司楚和宣鸣雷见面的地方本身就都是王趾青的产业。迄今为止,他们任何一次碰面都没能逃过王趾青的眼睛,更可怕的是他们自己还毫无察觉。
现在五羊城里拥有真正权力的,不是说一不二的于佩利,而应该是我。
王趾青在心底淡淡地对自己这样说着。如果有必要,完可以让这些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事实上,王趾青有一次已经差点就要下令,将郑司楚这个胆敢胁迫自己颁发福寿·膏禁令的人暗杀了。只是当时他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因为郑司楚带他去看了福寿·膏店的惨状,让王趾青大为震惊。
福寿·膏这东西,虽然能赚钱,但这样下去当真不能持久。沉溺于福寿·膏后,再干什么都不干不成了,那么不论是酒馆茶楼,还是五羊城的那些作坊,迟早都会再没有可招之人、可募之工。所以当时颁下福寿·膏禁令后,虽然王趾青自己也有好几家产业也受到波及而赔了钱,但长远来看,仍是有利。何况福寿·膏店利润太大,当时新开出来的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想要和收买酒楼茶馆那样将福寿·膏店也都买下来,便是王趾青这等资产亦是远远不足,所以索性禁绝了也不是坏事。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后来于佩利的黑船突然叩关而来,强行废除了福寿·膏禁令,此后福寿·膏店遍地开花,亦是非他所能料到了。
福寿·膏必须禁绝,葵花王军必须驱逐。这两点上,王趾青自觉和郑司楚的看法完一致,然而他又完无法和郑司楚站到一边去。不仅仅是因为当年表弟黎殿元被郑司楚逼迫下野,吐血身亡之事,还在于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和郑司楚之间有着不同逾越的鸿沟。就如对待葵花王朝,自己能够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之心接近他们,郑司楚却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不过,目前来说,正如猎犬因狡兔而存,有了雪耻团,有了郑司楚这样的直接抵抗,自己才可以更好地利用好葵花王军。
很久以前,王趾青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掌握五羊城的绝对权力。这个目标一直在向自己靠近,但怎么都真正来临。王趾青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黑船叩关之事的发生让他看到了希望。而借着于佩利的搜刮,自己几乎已经掌握了五羊城的最高权力,而且黑锅尽由葵花军背去了,自己反倒置身事外,并不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
大概,神明也在眷顾着我吧。
王趾青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在自己已实际掌握了五羊城最高权力的同时,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到了自己手上。在看过了这纸条后,王趾青马上驱车前往太守府,求见代表着于佩利提督管辖城的杜休伦。
城南,发现了雪耻团幕后的指使者。这个消息让杜休伦精神为之一振。雪耻团这个组织,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具体的作为,但时不时游个行,上码头阻止货船卸货,挑唆城民闹事,让杜休伦甚是头痛。这些天他听从了王趾青所献之策,以峻法重典压制雪耻团,同时表彰自杀的居信廉,这两条办法立竿见影,现在雪耻团活动已然减少了很多,而五羊城民原本已是汹汹的不满之意亦渐渐平息,使得杜休伦更加信任王趾青。他本是个通事,精通葵花王朝语和中原语,其实并没什么政才。受于佩利提督之命执政,实是有点勉强,而王趾青适时投效,实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现在王趾青汇报这个重要消息,他越发重视,说道:“王大人,那现在派卫戍去搜捕这个指使者么?”
王趾青沉吟了一下道:“杜大人,现在卫戍虽然也在为我葵花王出力,但这些人终究生长五羊。让他们做别个事会出力,做这等事,我怕他们会出工不出力啊。”
听得这话,杜休伦更是心中熨帖,心想这位王趾青大人的的确确是身心地投靠自己了。杜休伦虽然缺乏政才,但这等事他也很清楚。要留用的卫戍去抓捕雪耻团的幕后指使者,他们只怕暗中反而会去通风报信。方才这话,杜休伦也是有意这样说,为的正是看看王趾青的反应。但王趾青说出了正确的应对之道,杜休伦也真正地信任他了,便微笑道:“王大人所言极是,那要出动焰摩众了。”
王趾青一怔道:“焰摩众?”
“王大人有所不知,焰摩众乃是三圣皇早先就安排在城中的一支势力,不然于佩利提督如何能够轻车熟路地驶抵城下?哈哈,我将这支人马给你,你马上著手去办吧,定要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王趾青诚惶诚恐,忽地单腿跪下道:“杜大人对趾青如此倚重,知遇之恩没齿难忘,趾青肝脑涂地,定为三圣皇竭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