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第二日。
轩窗投下薄薄微光,犹如蝉翼。
柳如颜醒来尚早,被衾带着立冬时节,南方独有的潮湿与沁凉。
抬起头,才发现两人促膝而眠,她一双藕臂环在他颈后,更显得亲昵。
几乎是瞬息之间,她想起昨夜说过的话。
——夜里你睡不安稳。
委实不安稳。
柳如颜抽回一只手,奈何另一只还被他枕在颈下。
她挣了挣胳膊,依旧纹丝不动。
暗中瞧了他一眼,然后半撑着坐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待刚抽回手指,昏睡中的男人突然翻了个身,将她揽住,音色含糊地道:“困,别闹了。”
她脸色蓦地一红,只因唇瓣恰恰碰到他嘴角,只需稍许仰头,便可吻上。
心跳声砰然传来,紊乱,不知所措。
眼前的男子却浑然不觉,他双目紧闭,唇色绯艳,抿出清浅的弧度。
她不由暗道一声——美色惑人。
随即仰起头,飞快地,小啄一口。
心跳愈发猛烈。
她屏住气,诧异自己又不是初次碰他,何故……紧张如厮。
紧张到,指尖拽着衣襟,拧出皱褶无数。
柳如颜顿时松手。
她侧过面庞,咬住下唇,难得露出一丝女儿家的羞态。
然,心里却思忖着——她向来敬沈晏初为兄弟,一个可以肝胆相照、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可兄弟之间,又怎能生出私欲?
她秀眉紧蹙,暗自懊恼。
只怪这厮模样生得极好,勾得她动了春心。
罪过啊,罪过。
她自省一番,皱着眉,幡然坐起。
沈晏初被她的动作惊醒,随之掀开眼,一眼就瞧见塌边坐着的姑娘浑然木着张脸。
“你醒了……”柳如颜后知后觉,“我……我去弄点吃食……”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临近晌午,木工才将榻板修好。
柳如颜闲来无事,站在楼上兀自观望。
今儿有文豪聚首,诺大的甲板排满桌椅,清一色的书生围在那里。
正当中的桌案堆满了字画孤本,一位布衫男子开口道:“书法大师颜真卿的字迹你已输给在下,贺兄还有何物拿得出手?”
在他对面,贺之浔脸色铁青,当即摘下一条手串,搁在桌上:“慧能大师之物!”
众人面露讶异。
此地聚首的乃江南文豪,各个都自恃清高,不屑与红尘俗物为伍,今日以词博弈,输的人便要奉上一件宝物。
这慧能大师名望极盛,所戴之物自然不是什么凡品。
贺之浔拿出手串时,颜面早已挂不住,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金陵享有盛名,竟输给一个山野书生。
书生叉手向前:“承让。”
一炷香过后,贺之浔再败。
“方才那首词有失水准,这次换我命题!”
书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遂回绝他道:“贺兄连输两场,不如就此作罢,下回再作比试。”
“不必等到下次!”贺之浔急切道,“不就是担心我输光了拿不出东西来跟你比试,我有!”
说罢,他拽来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当众揭开帽檐处的皂纱。
“秦淮歌女,慕青!”
书生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