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刚踏进营帐,入目皆是堆积成山木料和木屑,而公输宇躺在角落,身子蜷缩成一团,浓密的睫毛微微扑簌,看上去着实可怜。
白芷俯下身为其把脉,片刻后,收回指尖。
“他怎样了?”柳如颜问。
“染了点风寒,喝碗药汤就好。”白芷取出笔墨写方子。
风寒……
她倏然想起公输宇泡在河里沐浴,莫非,是那时候染上的?
“宋军对床弩之事尤为看重,他这一病,许是要耽误了。”柳如颜感叹。
“无妨。”白芷将药方收入袖笼,“他病得不重,一碗药便可见效。”
“咳咳咳——”衽席中传来咳嗽声,公输宇半撑着身子坐起,眼皮耷拉着,嗓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气无力,“是槐安身子弱,病倒连累了大家,若是谢将军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担着。”
柳如颜眼睫半垂,论起来,若不是她在河边遇到公输宇,他也不至于让寒气入体。
“是我照顾不周,让小哥受累了。”她诚恳道歉。
公输宇虚弱摇头,勉强牵起笑,“此事怪不得你。”
她抿唇不语,想起公输宇至今还颗米未进,遂问道:“小哥饿吗,我替你端碗面来。”
“不如我去熬点药粥。”白芷好心提议。
公输宇听到白芷要亲手熬粥,欣然应允,“苟大夫医者仁心,真是有劳你了。”
“喝点药粥,有利你恢复身子。”白芷如实说道。
公输宇眼底笑意加深,脸上却略显局促,“我这一病,嗓子干哑得紧,若是在府中,我那厨娘必会熬上一碗百合莲子羹,里面再调上两勺桂花蜜,滋味甜润,槐安甚是想念。”
白芷皱了皱眉,百合与莲子不难弄,但作为蜜中之王的桂花蜜还得特意去寻,“我去看看哪儿有桂花蜜。”
柳如颜记得后山就有几处蜂穴,“我与你一同去寻。”
咳嗽声再次传来。
公输宇哑着声音说:“小兵,替我倒些水,要温的。”
营里只有开水和生水,若喝温水,得将开水慢慢纳凉。
“你留下来照顾他,我一人进山便可。”说完话,白芷举步走出账子。
这日,柳如颜便待在公输宇身边直转悠,上到端茶倒水,下到捏肩揉背,把他伺候的直哼哼。
白芷临走前,特意将药方交给士兵煎药,那士兵煎好药就立马送去。
柳如颜接过药碗,待药汤没那么滚烫后,才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
喂到一半,她忽地想起自己堂堂“斥候”,怎就混成了“伺候”?
然而刚喝完药,公输宇又开始喊苦,想吃蜜饯。
但军营哪来什么蜜饯。
柳如颜没辙,跑到伙头兵那里讨了几颗甜枣。
一顿忙活下来,待到日薄西山,北极星初现时,白芷踏着倾辉暮色,将一碗浓香四溢的百合莲子羹,端到柳如颜手中。
眼下正值盛夏,哪怕士兵操练,也不会挑日头最毒的时候,而白芷却在山野间四处寻蜜。
他肤色白净,作为医者平时都待在帐中,今日却因为暴晒,露出衣外的部分泛起异样的红,后颈附近更是脱了一层皮。
柳如颜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芷,她心下十分过意不去,当即拿凉水浸了条葛布巾子,替他敷在颈后。
“回去涂点药就好,不碍事的。”白芷用手捂住巾子,眉眼温和,言语之间丝毫不见怨气。
敷了一阵,白芷便回去涂药,临走前又替公输宇把过脉,让他好生歇息。
人刚走,公输宇便不阴不阳地道:“你与苟大夫的关系像是极好。”
柳如颜反问:“患难之交,你说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