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娥下意识地后退,却没有躲过昭明太子如银龙一般迅速的含光剑。
她的衣裳被剑气抽裂,光洁的后背上,生着九片丹朱色鳞片。
“你不是念娥,你是谁?”昭明太子以剑逼着她的下颚质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念娥是谁,是有个男人,一个面相妖媚的男人,他说如若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会让我活命。”她受到惊吓,拼命向后躲闪。
含光剑银光乍现,剑过无痕。
念娥如同离水的鱼,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嘴唇开合几次后,眼睛便失去了光泽,她脖颈伤口殷红的血迹缓缓流淌于身下。
须臾,有丝丝的朱色光亮往行宫内去了,昭明太子定睛一望,所去方向正是他与福祥公主的起居之所。
他心慌暗道一声不好,便越过小榭的栏杆,踏水而过,往回飞奔。
霍繁香跟着福祥公主回到了行宫后,才去内室换下一身的湿衣裳,正准备行去客室,再仔细地瞧瞧福祥公主那美人儿。
待她走出内室,透过屏风往客室望去,隐约地瞧着躺在榻上的福祥公主身边儿,好似坐着个人。
起初,霍繁香觉着是昭明太子回来了,心中还颇为不爽,看来今日是没办法同福祥公主这美人儿亲近了。她丧气地回到内室,将自己随身的软鞭、玉琮挂在身上,准备离开。
再度回到客室时,却见福祥公主被那人抱了起来,似是要离去。
霍繁香心里觉着不妥,便仔细地向那人瞧去,这一瞧到才知道,抱着福祥公主那人,并不是昭明太子。
霍繁香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挥鞭,缠住了福祥公主的腰身,将她夺了过来。
她也来不及看清楚那人地模样,小小的身子扛着福祥公主便往内室奔跑。
那人尾随身后,行动飞快。
她记得内室有一张巨大的木床,紧靠南墙,床下有空当,可容下她和福祥公主二人。
这是小孩子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却是最易受他人轻视举措。
霍繁香将福祥公主推到床下,自己也闪身躲了进去。
那人追了上来,丹朱色的衣裳如火流动。床下的霍繁香屏气凝神,将软鞭紧紧地攥在手中。
那人自床边停下脚步,流动的丹纱也随之落下。
他彳亍不前,似是不敢靠近。
昭明太子便是从这时飞奔而来的,得幸那张床是横公族最怕的乌梅子树所打磨的,霍繁香歪打正着,还真是躲对了地方。
“怎么,已然决定破除君家老祖与你的盟约,与将死之人做契,不在意其自怨气难消,来者不拒了?”昭明太子知道他不敢靠近那乌梅子木的床,因而气定神闲地质问道。
许久未见,他消瘦苍老些许,只是那双丹眸依旧未变。
“你为何要对阿缨下蛊,她已经决定要回到临酉了,你为何将毒蛊送给商温那卑鄙小人?”姬雪额间红莲忽隐忽现,他瞳仁殷红妖异,白皙的脖颈之间,泛起了红鳞。
他已然非人容貌,便说明,他曾经尝试用自己的妖力去化解过妘缨身体里的傀儡蛊。
可现下看他来灵川寻福祥公主,怕是妘缨的傀儡蛊并未解开。
“她三番两次自我身边带走绥绥,我未将她杀死,已然是顾及早前的情分。”昭明太子并未说实话,他所忌惮的,是宋国公的睿智多谋,他害怕她会威胁他的九州。
除却宋国公,列国的国君尚未有人可让昭明太子所忌惮,齐鲁内敛自保,楚国衰落将亡,陈国卫国国君昏庸,晋国梁国归顺大周,剩下一个燕国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唯有宋国,令昭明太子所畏惧。
这些年宋国的变动,昭明太子岂会不知。
先是清剿姬洛婵的党羽,苏林两家余孽,随后一步一步稳定宋国,推行法律,劝课农桑,鼓励国人生养,依山设梯田而耕,控制盐铁商贸。后又自商温手中夺回对宋国所有山河土地的掌控,将梁国彻底赶出了宋国。北上助鬼羌九部归一,击破蛮夷西竭,设立互市,平等对待鬼羌九部。
尤甚那一手釜底抽薪,不动声色地将蔡国划入囊中,甚至不费一兵一卒。
在做这些事情的空闲时,还亲自前往楚国,救了福祥公主。
昭明太子从未觉得将来有一天,会惧怕宋国公,甚至心中的惧怕已然逐渐演变成了敬佩。
“所以,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与我的情分都不顾,不管了?”姬雪质问道。
“你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当初同君家的盟誓,转生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引我来此拷问吗?”转生念娥的小姑娘并非身带怨气,定然是姬雪主动而为之。
当初白老逼他盟誓时,除却让其守护君家世代,还要永生永世遵守同君佘老祖的约定,与人做契转生时,需寻怨气难以消解之人,而非所有将死之人。
“她本就是已死之人,我同她做契,也不过是在帮她,若你不将她刺死,她还有十年可以活。”姬雪心虚地低下头,可转眼想到妘缨,神色再度凶狠起来。
霍繁香见外面吵得激烈,便伸出头想要一探究竟。
昭明太子被姬雪激怒,怒气正憋在心口,见霍繁香探出了头,便吼道“回去,莫要出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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