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前行,可就在此时,我手上的赤垢剑不明原因地骤然消失不见。没了它的支撑,我随即直直朝着地上摔去。
骨碌早已发现我有不妥,提前飞身向我而来,于最后一刻,稳稳地将我接住了。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冽寒香,我不知为何,心中委屈极了,喃喃地道了一声“骨碌,你可算是来了。”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因疼痛而昏死过去,拽着骨碌的衣角,暗自运作真气,同体内那股乱窜的邪气抗衡着。
由任脉至丹田,神阙至璇玑,这心腹中间一整片,犹如活生生地被掰裂。我止住真气流窜,终是忍不住剧痛,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神志不清之时,灵台穴涌来阵阵暖意。
“绥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骨碌纤细的手掌抚在我的灵台穴上,源源不断地向我身体内输送着真气。心腹掰裂的疼痛随着暖意渐渐愈合,我也随即安定下来,靠着骨碌的肩膀眼皮发沉,终于睡去。
睡梦之中,始终有人握着我的手,温和又安定,纤弱却充满力量。
醒来初时,略有天旋地转,我动了动手指,侧脸望去,见骨碌伏在我的身旁,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将我的左手包裹。
我缓了一会儿,从头顶摇摇晃晃的帷帐判断,如今正身处不知去哪里的车马上。
我再度向骨碌望去,她伏在榻上,因马车颠簸,她睡颜极其不安稳。于是坐起身,蹑手蹑脚环抱着她瘦削的腰身,将她拖上了坐榻。
不知是不是为我输了太多的真气的缘由,她的身上异常冰凉。
我侧过身,将被褥拽了拽,将她一并裹进了被褥之中。
彷如年少时在重华寺,与她同床共枕。
她向我怀中蜷缩,冰凉的额头抵在我的胸膛上。
我理应是喜悦的心中,不知为何会泛起一阵酸楚。我贴近她,如同年少,惧怕寒月阴森的孤夜,她哄我入眠时那般。我揽她入怀,轻哼着她曾唱给我听的歌儿。
“东门之墠,茹籚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东门之栗,有见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骨碌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我道“好难听。”
我枕着手掌,支起头,理直气壮地趴在她耳边,道“你就是这般唱的,而且,我比你唱的好听多了。”
骨碌紧忙捂住耳朵,将头埋入被褥之中。
我握紧她的手腕,将她从被褥之中拽了出来,贴着她耳朵旁,继续孜孜不倦地唱着歌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于拉扯之中,我竟然感受不到骨碌身上的真气涌动。
骨碌笑着求饶,终于在我面前认了输,细长的手指捂住了我的嘴,要我不要再唱了。
我见她面露倦容,便不再与她嬉闹,将软枕推得近一些,让她能躺的舒坦。
马车哒哒前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忽然觉着,不管这车马是行去哪里,都能心安神定,不再忧愁前路艰险。
“过了巴陵山后,便是上饶,抵达上饶之后,便安全了,倒时,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以为骨碌睡着了,却又听到她说了话。
“你不带我去临酉了吗?”我坐起身,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
“你愿意和我回去吗?”骨碌转过身子,望着我。
我委屈地扁嘴道“我以为我们早就说好了。”
骨碌略有虚弱地抬起手,捏了捏我委屈的脸蛋,道“毕竟那是我的一意孤行,并没问过你的意思,我怕你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也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以往年少,骨碌这般说话,大抵都是因为惦记着我画春殿赚来的钱,可如今我身无分文,便是连陈国也被别人抢走了。
我并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
“我的要求并不高,就算是没有蘡薁酒,不带着我去北部的鬼羌四郡都没关系,能留在你的身边就行。”
还处于困倦之中的骨碌,顿然双眸清亮,她言笑晏晏地望着我,道“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已经不再如年少时,那般需要钱财了,你若愿意跟我回临酉,蘡薁酒和鬼羌四郡我都会满足你。”
“只不过,怕是你的心上人会因此而记恨我,在终首山时,我与他争执,便会叫你两相为难,可现下却不再如年少时的简易,除却私情,这中间牵连着太多的利益驱使,我不想让你陷入两难之地,你若是想要去找他,我绝不会拦着你。”骨碌所说的心上人,是小白,大周的昭明太子,将来的天下共主。
“我与他并无什么利益关系,若说有私情,也不过是曾经沧海罢了,即使今日没有你来救我,我也不会随他回安阳。”想来历经过太多次的剧痛,逐渐适应,如伤情的腐蚀之痛,对我来说已然算不得什么了。
那些有关于小白的前尘往事,我不想再记起来。
“况且,在终首山的时候,他的功力便敌不过你,更何况现在,他压根就不是你的对手,别人不顾我就罢了,看在年少时,我曾与你朝夕相处,青梅竹马的份上,往后余生你可都要护我周全才行。”我紧紧地抱着骨碌的大腿,奉承道。
骨碌低下头,温柔地拂过我的眉间,笑道“这般成熟的年纪,还耍小孩子般的赖皮,丢不丢人。”
“在你面前,还怕什么丢人。”我不管不顾,依然赖在骨碌香软的身上。
车马继续前行,因过巴陵山时,路程过于颠簸,我经不住,掀开幔帐吐了起来。骨碌见我难以忍受,便命队伍停下,于湖边稍作调整。
我记得巴陵山是白尧的老巢,于我来说,这里曾发生过太多不好的事情,我不愿在此久留,用清水漱过口之后,便起身拉着骨碌,欲将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
不知是不是因真气提升缘故,我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耳听密林之中传来异响。我侧过身,将骨碌护在身后,拔出海桐的流光刀,向密林之中掷出。
密林之中传来一声闷响,流光刀上的铃铛声戛然而止。夜海桐见此即刻吹响口哨,散于四处的护卫队伍骤然聚集,将我于骨碌团团护在当中。
而后,百十余支羽箭从林中迎面朝我与骨碌飞来。
“快携国君回到马车上。”夜海桐抽出流光刀抵御流窜而来的飞箭。
我转身环住骨碌的肩膀,与她一同俯身快速向马车急行。在夜海桐的护送下,这一路安稳,直抵车马旁。
我抬手先将骨碌推了上去,随后手脚并用往里爬去。
马车里,芈苏正襟危坐于软榻上,手持着白虹剑挟持骨碌。
夜海桐并不知马车里发生了什么,她御车向前,欲冲破围剿而去。
我想芈苏的功夫不如骨碌,她是不是后面安排了什么路数,这才故意让他挟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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