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三展人面,先生和伯敬便会以他人的身份存活,可去任何九州向往之地,不再被人叨扰。”
姚宏闻此安然而坐,他手抚人面,轻轻而过。
须臾,他淡泊一笑“昭明太子这般助我,可是想要家弟因此投奔安阳而去?”
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少公子的那点心思,无论隐藏的再好,大抵到最后都会原形毕露。与其有再多的套路,倒不如真诚直言。
少公子坦然点了点头“这是我能为先生所做之事,也请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姚宏不曾细思,信誓旦旦直言而道“多谢昭明太子好意,愚弟才疏学浅,高攀不上太子美德,至于我与伯敬,如若被有心之人告发,姚某自会同伯敬刎颈,绝不累及家人。”
少公子未曾料到姚宏会当众拒绝自己,并且是抱有这般玉碎的意念。
四人相对的场面霎时有些尴尬,此时的简蓉挣脱开姚滉的手,霍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军祭酒不必避嫌离去,我已然决意今后为宋国公而谋,便不会筑室道谋,三心二意。”姚滉‘啪’的一声收住折扇。
军祭酒乃是宋国公为简蓉新设的官职,主要是协助掌兵之将,与其提供征战之策。
此时的少公子,只觉脸上无光,心中窝囊。方才灵光闪现之时,他已然有所怀疑,不过是内心不甘,总想一试,不仅仅是为了求贤若渴,亦是为了能在这件事上占得先机,赢妘缨一次。
少公子也不知心中,何时将妘缨划为自己的敌对一派,明明与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却无时不刻地不在防备着她,像是生怕自己的某些东西被她抢夺。
他想击垮她,甚至不想使她立于国君之位。
“先生留在东楚不过是为臣之本,前往临酉亦是良臣择优,凤栖梧桐,可这些皆是姚先生之事,与在下无关,先生与我言明的这些忠心,大抵是怕主君同楚王一样,猜忌先生,可无论是先生的忠心,还是先生背弃,简蓉都不会向主君转述半字。”简蓉闻声姚滉决意,转身与他道。
“主君用人向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今日姚先生应了昭明太子之约东去安阳,主君也不会埋怨先生见异思迁。”
简蓉说完,俯身一拜,转身走出屋去。
姚滉望着简蓉远去的身影,淡然一笑,而后展开折扇轻摇,见迟迟不愿离去的少公子言道“我已然言明心中所向,不知昭明太子可还有什么疑虑未解?”
少公子紧握几案下的双手,怏怏不服道“先生如何断定宋国公便是先生的明公,又如何断定,我不如她贤明?”
姚滉笑着摇了摇头,道“昭明太子不必妄自菲薄,我不择太子,并非太子不如宋国公贤明,我选宋公,也不只因她是九州之内少见的治世明公。”
少公子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难不成,是姚先生情起壮年,又春心萌生?”
姚滉不与少公子为谋,已然使少公子心生怨怼,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思,才出言不敬,莽撞无礼。
姚滉不为所动,倒是坐于一旁的姚宏闻此言语,神情大变,抬手便要怒斥少公子,却被姚滉笑着压了下去。
“如若我今日选择与太子为谋,宋国公断然不会如太子这般待我,这便是我选择宋公,为她而谋的理由。”许是这次的对手是妘缨,导致少公子太过心急,故而暴露了急功近利之相,这才被姚家兄弟所排斥。
“暂且不说抱负与明德,宋国公从不会以家人安危,胁迫我为其而谋,这便是宋公与太子之别。”这区别对于姚滉来说,便是他认为的云泥之别。
这姚滉非同常人,只是自楚王以来不被重用,以至于无才可施。况且为了保护家人,他也必须要暂遮锋芒,不与白家敌对。
随着少公子的悻悻而归,彻底了断了他心中求得姚滉为谋的念想,想要打探东楚王宫之内的消息,看来还要借助历卓笙的千面阁。
只不过,少公子还未曾联络到东楚王宫之中潜伏着的暗人,便听闻姚滉的妹妹,姚绾于东楚白家病殁。
少公子得到消息之时,已然是八月初八,澹台不言自柘县采买归来之时,同少公子说起。
三日之前,姚绾早产于白家,姚滉赶去丞相府,却被丞相府的护卫拦在门外,不得进入府中,与其妹相见。
自华灯初上到午夜雷雨交加,再至破晓初阳,姚滉立于丞相府门前不曾离去,一直等到有人来报,说丞相夫人诞下一女婴之后,便撒手人寰。
姚滉悲痛欲绝,随后呕血大喝道“白武安,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尤为可欺当时之人,不可欺后世之士矣!”
听闻姚滉至今都未见到姚绾的最后一面,即便是于丞相府守灵祭拜,都有白尧的护卫把守着,不允许任何靠近姚绾的棺木。
少公子曾听闻,楚国丞相白尧与其妻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竟不知这羡煞旁人的夫妻之情,竟会发生这般耐人寻味的举措。
八月初十,少公子得到了千面阁暗人的密信,密信告知,灵玉王后曾与陈公主暗中接触,还曾在云梦行宫之时,出手搭救过她。如今东楚王宫,灵玉王后背后无靠山,这才被丹华宫的丹嫔欺压。
少公子得密信的当日,简蓉随着澹台不言前来寻他。
她善意地提醒少公子,这灵玉王后怕是窝藏私心,动机不纯,要少公子一定小心谨慎地行事。
简蓉说,当初穆王之母臻太后,害死灵玉王后的亲弟弟,不由分说地将其嫁入楚国,这些事,已然叫她痛恨不已。而这些年于东楚,穆王不顾她生死安危,全当不认她这个姐姐,她身后无强大靠山,必然受了不少的欺凌,这些怨恨堆积如山,已是恨意绵绵无期,又怎会在周女王为天下共主后,她这般恰好便跑来示好,这其中怕是必有蹊跷。
那时,少公子还在为姚滉归顺宋国公一事烦闷,他明知简蓉不过是善意提醒罢了,可心中那一团无名火却因此愈烧盛烈。
他勃然大怒,指责着澹台不言,为何将这消息泄露于他国臣子。
澹台不言一怔,他鲜少见到少公子这般愤然作色。澹台不言猜测,大抵是因对方是宋国公,这才让少公子如此顾及自己的颜面。澹台不言欲将俯身认错,却被简蓉所持紫杉鹤首手杖挡住。
犹如当初于南燕保护着他,不受连慕君伤害时一般,她挡在澹台不言的面前“是我逼迫他告知我,昭明太子前来东楚目的,你知道,他在我面前,向来藏不住心事,便是以前同为庄荀弟子之时,他对我便是如此。”
“以往是以往,以往他只是澹台不言,而今他是大周镇守宛南关的将军,哪里能容许他心中藏有私情!”少公子驳斥着简蓉道。
简蓉重落手中鹤首杖,冷笑一声“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昭明太子处事之时,难道就没有夹带半点私情吗?”
当初温婉娴雅的简蓉早已一去而不复,如今的她是手持鹤首紫杉木杖的宋**祭酒。
“我闻主君言昭明太子,威仪抑抑,德音秩秩,而今看来,倒是主君褒赞了你。”简蓉目光如炬。
“除却早时于燕国时的心机,你现下还多了自私与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