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那老匹夫看来还是不死心,这要是在大同解除兵权,孤身一人回京,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保持囫囵个呢!”
张安猛地一拍桌案,站起来低吼道:“老夫亲自带三千人护送你进京,倒要看看那帮人面兽心的宵小哪个敢对你动手。”
张儒心中一阵感动,如果真的路上会遇到未知危险,而且是他自己解决不了的危险,他绝对不会选择让张安亲自带人护送。
这位老将军为大明边疆奉献了自己所有的青春,现在到了他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张儒不会愿意让老将军因为自己而晚景凄凉。
“老将军别来气,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既然京城有那么多人不希望我能够回去,我干嘛一定要回京城呢!京城虽好,但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太多,起起落落,我已经有些厌倦了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老将军看得起,愿意护送文轩回京,不过文轩却要拒绝将军美意了。”张儒笑着道。
张安扭头,浓眉紧皱,满是疑惑的问道:“你不回京城还能去哪里?”
张儒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圣旨递给张安:“陛下密令文轩前往福州督造海船督练水师,所以这次那些在半道上等着要我命的人应该会无功而返。将军不用担心,文轩能够以弱冠之龄就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绝对不单单是因为先帝看得起的缘故。
福州和天津两地现在是朝廷的重中之重,打仗需要钱,没有钱,做什么事都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样的话不仅适用于人,同样适用于大明这样的国家。
文轩不敢说李敏贪墨国帑,也不敢说边疆武将贪墨军饷。但是这些现象,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
文官们大多数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懂得来事就青云直上,不懂得来事的半生蹉跎。连带着一帮子穷亲戚要养活,他们俸禄不高,要养活的人太多,实在没有办法才选择贪污受贿。
武将们提着脑袋在沙场杀敌,命不好的战死沙场,老父母在家哭瞎了双眼。命好的人百战余生,留下一身病痛,最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几个昔日的袍泽兄弟帮衬帮衬。
将军们的军饷相对于文官们来说要高一些,可那都是他们用命从沙场上拼杀出来的,同样是一家老小要养活,谁也不比谁过得好多少。
贪墨之事一旦成风,朝纲必然败坏,朝廷内部入不敷出,户部尚书天天哭穷,陛下内库不够充盈,这些毛病早晚有一天会把大明的老本给掏空。
以前的人一味想着节流,但是没有人想到开源,毕竟开源的代价比节流的代价要大上十倍百倍乃至千倍。
张文轩武将之子,一条贱命本来不可能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陛下常说,他这条命是我母亲保住的,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是我给他争取的,他亏欠我们老张家太多。
实际上,文轩却以为自己这条贱命是先帝给的,要不是先帝纵容,文轩安能存活至今,只怕当初早就被万氏和汪直给杀了。
而今,文轩要做的事可以说是跟整个大明的富人为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只是文轩的一个梦想,能不能做到,文轩不知道。但是文轩会竭尽全力去做,做到天下为公。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官员的俸禄增加,他们便不会有如此急迫的贪念,贪念稍减,加之以圣人教化,大明不说会成为清平盛世,至少也不会在短期内衰败。”
张安沉吟半晌,道:“崔老夫子教出一个好弟子!张安活了大半辈子,你张文轩是头一个毛都没长齐就让我想说一声佩服的人。放手去做,边疆有我大明百万雄师,朝堂之上有五军都督府诸位都督,你尽管去做便是。”
张儒朝张安深深鞠了一躬:“大同边镇,有赖将军了!文轩此去江南,不知何日方能得归,将军保重!”
“张安或许这辈子看不到你所描述的太平盛世了,但是张安活着,就会为你的太平盛世,尽一份力!鞑子若是再敢犯我边境,拼却这条老命,宣府三万残兵,必定草原扬刀,杀他个片甲不留!”张安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的声音,震耳欲聋。
二人破例把酒言欢,好酒三坛,一夜而干,第二天张儒是被马璁抬着上马车的。
而张儒走的时候,张安并没有醒来,以至于这一次的见面,竟然成了他们的诀别。
若干年后,年过而立的张儒策马大同,看到的不过是一座立在河套草原上的孤坟。
当然这事是谁都没想到的,就连皇帝朱佑樘都没想到,张安这大明的移动长城,竟然会那么早就轰然崩塌了。
这都是后话,容后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