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了却一大心愿,只觉浑身轻松了不少,他也不管是不是半夜,直接破窗而入进了张儒的房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张儒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了挂在床头的绣春刀。
“别拿刀了,老夫要杀你,不会给你拿刀的机会。”范无咎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点燃油灯一边道。
张儒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苦笑不已:“我说老前辈您是不是闲得慌,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还不让我睡觉。”
“老夫要走了。”范无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加上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单薄的背影,更是显得孤寂。
张儒很明显的愣了愣,然后趿着鞋子有些慌张的走到范无咎的对面,等着一双牛眼看了范无咎好一会:“什么情况?”
入世出世,对于一个道士来说,没什么分别。
心有挂念,这才入世行走江湖,如今心愿已了,出世避世安享晚年,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范无咎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慌乱的神情,不由感到一阵得意,保护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挂念自己。
“了了一段尘封三十年的恩怨,如今除了范统,再无牵挂。老夫行走江湖杀人无数,用佛门那些老秃驴的话来说就是罪孽深重,而今也过了耳顺之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享晚年,才是老夫该选择的生活。”范无咎淡淡道。
正如他自己所说,除了范统,再无牵挂。
哪怕是张儒位高权重,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至少在年轻的时候就性格极为沉稳的范无咎看来,张儒使用的某些手段,未免有些太过阴鸷。而且张儒杀人的时候从来不眨眼,不亲自动手,却有无数人死在他手下人手中。他的冷酷,在范无咎看来并不是一个适合的辅佐对象。
再说了,范无咎如今的本事,当今世上只怕难有人能比,他也不需要辅佐一个所谓的达官贵人来达成目的。
相处半载,虽鲜有交流,心中却依然有一丝不舍的莫名情绪在作祟,张儒情绪十分低落地道:“能不走不?山清水秀的地方我给你找,你要什么我给你收集。”
范无咎眼中划过一抹不忍的神色,貌似跟着这个年轻人差不多半年时间,直到这一刻,这孩子才真的像个孩子。
他没说话,事实上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过了好一会,范无咎哈哈大笑:“想不到临了临了,还有个孩子这么看重老夫。好啊!你给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弄十个八个奴仆,老夫好好享享清福。不过范统你得给我照顾好了,我这徒弟虽然笨了点,但是做事踏实。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老头子翻脸不认人。”
张儒郑重道:“您放心,我不倒,没人能对他怎么样;我倒了,没人会对他怎么样。”
范无咎抚摸着颚下花白的胡须,不住点头:“这句承诺,老夫记下了,回京之后,给老夫找个好地方,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没找好地方,老夫自行离去。”
张儒点点头:“夜深了,您去休息吧!”
范无咎嘿嘿笑道:“老夫这种老不死的,就是三天不吃不喝不睡都没事,倒是你这种小年轻,要多睡一点才行。”
他笑容古怪,不等张儒问,就已经出门去了。
门口两个锦衣卫缇骑看到范无咎从张儒房间内走出,竟是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范无咎是怎么进入张儒房间的,甚至,两人谈话的声音不小,他们都没有听见。
范无咎倒是扬长而去了,可怜两个锦衣卫缇骑提心吊胆了大半夜,然而第二天纷纷跪在张儒面前请罪。
彼时的张儒,好像完全放弃了对范无咎这个来历不明的老者的所有怀疑,一心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队伍重新启程,速度加快了不少,队伍加快速度,最开心的莫过于张鹏了。一路颠簸,他一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了,如果还不快点回到京城,他都怕自己的身体坚持不住。
此时京城内部,倒张的呼声越来越高,不仅是六科给事中和都御史台的言官,不只是六部中一些低级官员,甚至很多翰林院的人都加入了讨伐的行列。
似乎,大明朝之所以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完全都是张儒一手造成的。局面比当年讨伐汪直还要大许多,加入的官员也比讨伐汪直的官员要多许多。
每一个官员都言之凿凿,每一本奏折上面都是悉数写明了张儒的罪状。
什么草菅人命之类的话都是轻的,甚至有为博出位的御史言官竟然将谋逆造反的罪名扣到了张儒头上。说他在辽东多次进入辽东边军军营,与士卒同吃同住博取军心,说他不臣之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