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猛然回头,将肩头的唐公子抛在地上,然后讲苏七七轻轻放在地上,这才朝远处已经停下的人影道:“出来吧!也算是一代高人了,藏头露尾的,可不是好汉所为。”
暗处人影没有半点动静,好像那里根本不曾有人一般。
无相厉声喝道:“你是张儒那小子的人?给老衲滚出来!”
对面依然没动静。
夜,黑漆漆的,天上没有星光,唯有狂风吹拂着无相宽大的僧袍猎猎作响。
“崔克己?”无相不太确定的再次道。
锦衣卫中,属于张儒亲近的人,而且有这么高本事的人,无相只能想到一个崔克己。
人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直到接近了无相才看清楚来人的样貌,那人相貌清癯,下颚留着山羊胡子,头上的发髻散乱,一身青色的长袍紧紧贴在干瘦的身体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完全无害的老者,当无相看到这人的样貌之后,却是惊得倒退了好几步。
“老牛鼻子!”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呼,转身微蹲抓起地上的苏七七就要走,连唐公子都顾不得了。
“老秃驴,看到贫道就要离开,莫非是怕了贫道?”身后的青衣老者语气淡然,脚下的速度却不慢,只是一个闪身,就拦住了身上有个累赘的无相。
无相目光阴鸷,盯着青衣老者警惕道:“牛鼻子,好斗不挡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衣老者一手抚须一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难得难得,不可一世的佛门大和尚,竟然会怕了我这个臭道士。我范无咎纵横一生,只在你无相面前栽过跟头,你说我要做什么。三十年前一战,你胜之不武,今日,我范无咎讨债来了!”
无相脸色大变:“都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我佛有言,放下,方能自在。”
范无咎冷冷道:“你能放下,我放不下。当年,是你得了她的芳心,最后,又是你要了她的性命。此仇不报,我范无咎枉为人。”
“你想怎么报!”很难想象,一个满目慈悲的大和尚,竟然也会有如此狰狞阴森的一面。
范无咎道:“血债,自然需要血来偿。”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已经无从说起,范无咎本人也没有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被无相所杀。他知道的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可是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就是因为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要知道真相,这个真相,对无相也好,对他也罢,都十分重要。
而无相似乎不想提及那段伤心往事,一味的躲避,并非完全是因为畏惧,其中,也有愧疚在其中。
毕竟当年的事,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如花似玉的江南女子,那个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的确就是死在他佛门的一指禅功之下。
每当想起她辞世那一刻哀怨的目光,心中就会传来刺痛的感觉,那种痛楚,让无相想死。
“我就在这里,你动手吧!”无相似乎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挺了挺胸膛,神色淡然。
范无咎没有动手,神情复杂的看着无相:“我需要的是一个真相而已,知道了真相,你的命我要或者不要,都一样。”
无相睁开眼睛神情坦然:“难道三十年都不能让你放下执念么?老伙计,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对我来说很重要。”范无咎一字一顿地道。
无相叹了口气:“好,你要知道,老衲就告诉你,但是你知道真相之后,不要怪她。”
范无咎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多年来一直未尝的夙愿,今日终于要揭开神秘的面纱,这种激动,让他自然而然将那不对劲扫到了脑后。
“当年,你我同时爱上一人,那时候我还不是和尚,你也不是范无咎,那时候我们都只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才俊。
鞑靼犯边,我们前往大同共抗鞑虏,两人结下了身后的友谊。
但是她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那么知书达理,不仅是个性冲动的我,就连个性沉稳的你都陷了进去。
实际上,当年我们那帮老兄弟里面,又有多少人愿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只是碍于你我二人武功高,深得于少保信任,他们不敢讲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可是我们两个都低估了她。
她最终选择我,是因为我个性急躁,更适合被她利用,而且,她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跟自己走一条明知是死路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