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闻声而止。
慕千殇愣了愣,随即一脸惊喜地从马车的侧面跳下来,从马车的前面钻了进来。
“谢谢阁下!”
她脆生生地道了句谢,坐在了男人旁边。
“这部分是讲桃溪村的的年收,税额以及徭役。”
她颇为兴奋地想要同男人交流,只是刚伸出手,一股恶臭的味道便迎面袭来,充斥着整个车厢。
男人微微扭头,看向那双沾满污秽的手,浓眉一挑,表情耐人寻味。
慕千殇没来由地心里一慌,下一刻,她整个人趴在窗口,最大限度地把双臂伸向窗外,毛茸茸乱呼呼的小脑袋俏皮地扭向他。
“嘿嘿。”
她咧嘴甜甜一笑,
沈鸾那张阴沉惯了的俊脸愣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唇角痞痞地勾起,
“这是你写的?”
这书写手法,简练详实,不虚美不隐恶,倒是比宫里的都好不少。
如此才华编村志,倒是可惜。
“嗯!”
“肆意征税,强占土地,官官相护?”
慕千殇点点头,随着她的动作,后衣领的血沾到了脸颊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还是回答道,
“是,世道混乱,我们这些记载事情的不能含糊。“
外祖和她说过,既然做了这件事,身上就是有千斤的压力,都得顶着。
好让今人深思,后人借鉴。
“停。”
沈鸾突然伸手敲了敲车内壁,磁性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波澜。
“下车。”
慕千殇愣了愣,懵懵的,她看了看对面侧卧着的男人,
“哦,好。”
她小心翼翼地把沾了污秽的手臂从窗外缩回来,努力不碰到沈鸾一丝一毫。
沈鸾闭目,他的一双大长腿就那么大剌剌地搭在她面前的坐垫上,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慕千殇犯了难,举着双手,微微弯腰站在那里。
她抿抿唇,右腿刚刚抬起,这时突然马车一晃,她赶忙把腿缩回来,一边像是大爷一样卧着的男人却眼皮都没抬。
慕千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双横在她面前的长腿,再次抬腿准备跨过去。
沈鸾眯着眼睛,嘴角勾起戏谑的笑。
见惯了人精,这么二的丫头他倒是没见过。
这时,马车又是一个颠簸。
慕千殇举着双手,重心一个不稳,一屁股倒在了某人碍事的大长腿上,好巧不巧,那双手就稳稳地落在了沈鸾的双腿上。
“放肆!”
门外驾车的年轻人大惊失色,一把拉上慕千殇纤细的胳膊,将她拖出马车。
“阁,阁下见谅!”
慕千殇观察着车内男人阴沉的脸,他大约是,不开心的。
“烦请阁下,将我的村志递出来?”
慕千殇尽量小心翼翼,
“驾!”
前面的年轻人一甩缰绳,从她面前驰骋而过,泛起尘土阵阵。
“还,还我!”
慕千殇一阵眩晕,顾不上多想,撒开丫子就追。扬起的尘土呛满了她的口鼻,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她的两条人腿,终究是抵不上马腿的。
“狗贼!”
慕千殇坐在地上,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担任村志官三年多来,是兢兢业业未敢有过一丝一毫的怠慢啊!
“毁了,全毁了。”
......
沈鸾将三大本厚厚的村志摞起来,颇有些爱不释手。
“倒是可惜了。”
他挑挑眉,点上一支火折子。
......
“哟!”
慕千殇刚进家门,就见一个穿着得体,神情却尖酸刻薄到极致的婆子趾高气扬地端坐在石凳上。
一身破旧,胡子花白的张勺端给她一碗清茶,婆子接过茶,一脸嫌弃地鸡蛋里挑骨头。
“你们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东西,喝过上京城的最新产出的碧螺春吗?”
她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傲慢地将那杯茶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哟,这不是咱们七小姐吧?”
见慕千殇回来,她戏谑地上前,毫不避讳地打量一身脏兮兮的她。这下大夫人可有乐子耍了。
慕千殇淡淡抬眸,冷冷地对上婆子轻蔑的眼神。
她早已不是十年前没人要,没人疼的慕七了,所有的欺凌,毒打,谩骂,侮辱,她会如数奉还。
过于锋利的眼神剜得婆子愣了愣,再看时慕千殇,对方已经直直地越过她朝着屋里走去。
“慕乐不是只打发你一个过来的吧?”
婆子白眼一翻,刻薄势利的模样摆足了,才准备张口,
“哎!好好和我家小姐说话!”
张勺看见这个婆娘矫揉造作的样子就烦,要是老爷还在,小小姐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婆娘却当下就开始发飙,肥胖的身子一个劲儿地推搡着他,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老娘愿意来这个马车都进不来的破落地儿,呸!”
张勺没躲过,脸上让实打实地唾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