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两侧市肆生张熟魏,经营着各种买卖,叫卖声此起彼伏,凡人走在其中,感受到人间烟火的热闹。
刘盈命人买下路边的糖炒栗子,问张嫣道,“要不要吃?”
张嫣从神仙殿中那段回忆中回过神来,脆生生道,“要。”
“五弟想吃什么?”
蓝衣男童从他的身后抬起头来,“谢谢二哥。”大约七八岁模样,浓眉大眼,十分拘谨的模样,“弟弟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二哥随意便是。”
张嫣冷笑道,“说什么随意,不知道随意是最难让人办的么?”
这个男童,便是高帝刘邦第四子刘恒。此时年尚八岁,在三个长兄光辉照耀下,黯淡无光。他的生母薄姬不过是汉宫中一个普通的姬妾,并不受**,却有一个在青史上鼎鼎有名的儿子,日后赫赫文景之治的首创者——汉文帝。
天下所有人都敬仰这位以仁孝著称的文皇帝,张嫣心中却愤愤不平。文帝在位二十多年,统治清明,为大汉积蓄了力量,最终成就武帝一朝的赫赫武功,令大汉子民扬眉吐气。但也正是这个此时只有八岁的男童,日后夺了他的兄长刘盈后嗣的帝位,更将刘盈一脉子嗣斩尽杀绝,将史上的孝惠皇后张嫣幽居北宫,最终郁郁而终。
张嫣回过头去,藏住眸中隐隐闪现的水光。当他坐在宣室殿宝座之上,可还曾记得昔日东市中曾一片亲切诚挚待己的哥哥?
刘恒怔了怔,只得道,“那就给我买一些羊胃脯吧!”
刘盈点点头,正要吩咐人,忽听得张嫣扬声嚷道,“羊胃脯一身膻味有什么好的,我偏偏要风鸡。”
刘盈眸子沉了沉,沉声喝道,“阿嫣。”
张嫣倔强的咬着唇,不肯说话。
刘恒怔了怔,忍让着笑道,“二哥,我本来也没多想吃羊胃脯的,既然阿嫣想吃风鸡,便风**,风鸡也是很好吃的!”
刘盈摇了摇头,命人将羊胃脯和风鸡各买了一份,“又不是吃不起,何必委屈了自己。”板脸对张嫣道,“有你这么对四舅说话的么?还不快向他赔罪。”
张嫣躲到他身后探出头来,道,“我只有一个舅舅,谁耐烦到处乱认亲戚?”
刘盈呆了一呆,训道,“胡说。舅舅就是舅舅,哪有你认不认的道理。”
“太——二哥,”如意笑道,“你也不要说阿嫣了,她今天已经叫了我半天名字了,也不是专门针对五弟的。说起来五弟也不过和她一般大,也难怪她叫不出口。”
一旁刘恒也温和笑道,“不过是个称呼,不叫就不叫吧!”
“可是阿嫣,”如意笑眯眯的转过头来,朝张嫣眨了眨眼睛,“等我们大哥回来,你这声舅舅,是叫还是不叫呢?”
“自然不叫!”张嫣在心里斩钉截铁道。
刘盈领着弟弟和张嫣进了东市颇有盛名的琼阳食肆,命太子卫长宁炅领着卫兵在楼下等着,自行上二楼的时候,听得大堂转角处的食客意氛激昂的说道,
“说起这个女相师许负啊,慧眼相英雄,说服父兄效忠当时还是汉王的天子,后来汉王果然建了这大汉天下,许负亦受封女侯,可不是算卦如神?”
“二哥,”如意随着兄长在靠窗雅座坐下,好奇问道,“这个许负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刘盈笑道,“鸣雌亭侯成名的时候如意你还小,所以不知道。当年父——亲很倚重她的相术,后来攻成封侯,封其为鸣雌亭侯,为其择夫下嫁,是汉室第一个女侯。”
“传闻她出生时手握玉块,百日能言,长成后得高人赠《心器秘旨》,上言:天道暗,莫负谁?相人者,具慧眼。群雄起,天下乱。慎相之,助君贤。之后便将本名莫负改为单名负。有一天,她哥哥和友人相约在林中射鸟,许负见了这人便道,‘你母亲在家病的很厉害,你还不快快回去看看。’她哥哥的朋友将信将疑赶了回去,果然见母亲躺在**上曝汗**,因诊治及时,终使其母亲转危为安。”
“真有那么厉害?”如意眼睛一亮,“过两日让父皇招她进宫,也给我们相上一相,好不好?”
刘盈失笑,“世外高人哪有那么好召——”
“三皇兄,”一直保持静默的刘恒忽然笑道,“你若对鸣雌亭侯感兴趣,何必舍近求远,咱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为许负相过相的人?”
“嗳,是谁是谁?”如意的兴致被挑高起来。
刘恒将目光投向张嫣,笑道,
“恒昔日曾听闻,赵国翁主出生之时,会逢鸣雌亭侯路过邯郸,见王府之上云蒸霞蔚,生有异象,于是上门求见,相赵国翁主道,‘命相极贵,来日必为人上之人。’”
“哎呀,阿嫣,”如意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居然还有过如此奇遇!”微微沉吟,“‘命相极贵,’天下女子最贵重者为皇后,莫不成阿嫣来日会——”说到这儿,连他自己都笑了,张嫣与大汉如今诸位皇子都差了一个辈分,却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
张嫣心中忽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