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人是陆玄隙,也难怪他敢穿这么显眼的衣裳,褚念卿暗暗想了一通,确实该是陆玄隙提早回来,毕竟俞钿就在南江,而陆玄隙作为外放公子统管南江,五皇子在南江出了岔子,他这位南江公子自然会提前归来,这么想着,顿时又觉得这回算对不起雪祭了,联手对付了褚思昀,雪祭还没捞着什么好处不说,竟还给他带回来一个对头。
言云隐还在念叨着什么,到底都是些劝褚念卿别惹事的话,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楚,生怕褚念卿意识不到有多危险似的,可惜褚念卿只是在他说完后急切的问一句:
“云隐哥哥,我听小莺说五皇兄的腿断了?真……真的吗……”
“听闻是,不过我也没亲眼见着,只是听了守皇城的那几个将军说了,褚思昀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衣裳烂的不成样子,正好便看见他双腿的那一块是空的,估摸着是被洪水冲在石块上,活生生冲断了……”
“怎……怎么会这样……”褚念卿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言云隐轻轻揽过褚念卿,口中喃喃不绝都是:“念卿别怕。”
褚念卿当然不怕,实话说,竟还觉得有些轻了!只是这时候还得是娇弱凄凉的样子,乖乖待在言云隐怀里等消息,毕竟就如言云隐所说:傅荼苏还在忙活着褚思昀的伤,连褚皇都被赶在寝宫门外,自己这时候就算进去了也只能是招惹祸端,不值当。
褚念卿在言云隐怀里待了好一会儿,忽然宫道里传来人声,褚念卿才从言云隐怀里出来,二人一并躲到路边避让过往的御医。
御医头目过来行了个礼便又飞快离去,甚至褚念卿还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不过这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御医跑过之后,大道上又出现一群黄衣裳的宫人,抬着一个金凤首的轿子直冲冲的往倚华宫赶。
褚念卿认得这轿子,这是皇后的仪仗,可真是难得,竟连皇后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净人”都来赶这热闹了。
皇后之后又是几个皇子的队伍,二皇子、褚瑾奕、褚北越,连生母还在十年祭里的八皇子褚烬溟都来了,倚华宫头回这么热闹。
褚念卿悄悄前去探头观望,素来白的病态的皇后脸上抹着些实在看着别扭的胭脂,生硬的向褚皇躬身行礼,而褚皇这时候也没心情和她打嘴仗,只是单单应了句“免礼”就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而后的皇子们更懂眼色些,见皇后如此,便不再吱声,只紧闭了嘴,不发出声响的向褚皇躬身后便自行免礼,坐到雪祭与陆玄隙后头的空座去。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褚皇、皇后、皇子、外戚、宫人,褚念卿也凝神静气的等着看,傅荼苏的医术得有多绝才能把伤成这样的褚思昀救回来?方才又来了一堆御医,有些个褚念卿认都不认得,恐怕这是连宫外的医师能拉的都拉来了吧。
过了大约一刻,言云隐实在是不好再在倚华宫外站着了,他贴身的小厮悄悄凑过来在言云隐耳边耳语几句,言云隐脸上尽是为难,却也只好告诉褚念卿:他得进去了。
褚念卿点点头,虽然喜欢言云隐身上特有的安全感,可这时候非赖着他反而是害了他,况且,若言云隐一直在这儿站着也不方便自己随时窥探。
言云隐整了整衣衫走了,褚念卿眼看着他走到宫门前,挡路的众人一见是浮王到来,连忙让道,庞大的队伍顿时裂开,空出一个一字型的宽道,言云隐由此进去,如方才众皇子的行为一致,他也一声不吭的行了礼,随后又自行免礼做到空位上去,紧盯着寝宫的动静。
褚念卿叹了口气,这时候只是在心里默念心想事成,可仔细一想,她却发现自己如今并不知道自己所希望的到底是让褚思昀死还是活。
褚思昀这人所作所为确实过分,但他已经断了腿,全然没了跟阿兄竞争的资格,而且他要是活下来了恐怕也会比死了还痛苦,不仅如此,他的大伤元气估计还会狠狠的拖累倚华宫一把,郭淑妃再无心惹事了不说,还会牵连六皇兄褚思南许多,褚思南是个聪明人,他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做实事,深得褚皇信任,按照现在这个局面,他是阿兄最大的对手,褚念卿自知按照自己如今的能力根本没可能跟褚思南斗而帮到阿兄,但若褚思昀没死,连累了褚思南,这时候让他喘不过气来,岂不正是给阿兄碾压他的机会?
想着想着,褚念卿却又笑了,苦笑。
自己是这般想,谁又知老天是不是这般想呢?终归现在褚思昀生死不是自己决定,想了也是白想。
褚念卿放软了身子叫自己一侧靠在宫墙上,本想着就这样松快一会儿,却又在这时,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褚念卿顿时如触电一般立正,呼吸都变得急促。
身后人一声轻笑熟悉极了,随后又是更为熟悉的凑到耳畔的低语:
“小公主,你觉得……他是该死还是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