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谷离皇宫并不多远,回宫的时辰掰着指头就能算清,甚至不必在宫外过夜,回宫的车驾走走停停,在亥时正、宫门即将落锁前一刻恰巧回宫,褚念卿下轿示意宫门侍卫,宫门侍卫像往常一般十分不耐烦,简简单单半躬身拱手行礼过后便懒洋洋地说一句:“请公主早些回宫。”
当然,不耐烦只是对褚念卿的,所有的不耐烦在这些侍卫见到言云隐的那刻瞬间消解。
虽说言云隐从未来过皇宫,这帮湛蓝色的侍卫也从未亲眼见过他,可四皇子的画像挂的满皇宫都是,就算没见过真人,好歹见过画像,早早就为四皇子哪一天突然回宫做好了准备,岂敢怠慢,他和公主怎么能一样?
褚念卿,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褚皇都不一定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这许多年来虽有三皇子褚瑾奕护着,可如今褚瑾奕不是被发配边疆了么?素常前往边疆的,无论是何等神通都得折在那儿,既然褚瑾奕都回不来了,那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尊重褚念卿,即使她还是公主。
可言云隐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褚皇真真正正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诶不对,是“褚云隐”。
褚念卿回头向本不该有人的车驾伸出手,正当侍卫疑惑时,言云隐掀开车帘,牵着褚念卿的手下轿来,那时,侍卫们的下巴都要惊的掉到地下,稍稍愣神,随即跪在地上高呼:“四皇子安。”说完了又连磕三个响头,比进庙里拜神仙都虔诚。
褚念卿牵着言云隐的手,罪恶的想着自己竟就此有了“炫耀”的资本。
当然,这想法只是一时的,清醒如褚念卿,资本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自己的才是最靠谱的,至于言云隐,只不过是她登上高峰的垫脚石。
“四皇兄请,今日天晚了,你我兄妹二人不便再打扰父皇,不如明日再见,宫殿也不宜在夜里安排,还得委屈皇兄先去念卿的清崖宫住上一夜,明日一早,念卿再为皇兄寻找合适的宫殿。”
“怎能说委屈呢?念卿在的地方便是最好的,走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早些休息。”
两人的话都是当着侍卫的面十分刻意地说,不约而同,都是以此“昭告天下”:从今往后褚念卿由言云隐护着,何人敢对褚念卿不敬,那就是与言云隐为敌。
虽然这招式真么听怎么老土,可这实行起来心里就是痛快。
褚念卿便在前面带路,引着言云隐往清崖宫走。
清崖宫在皇城外围二层,再往外一点点就出了皇宫的那种,于是不到半刻,褚念卿已然领着言云隐到了地方。
“皇兄,到了。”褚念卿轻轻拉了拉言云隐的衣角说了句,言云隐这才回过神儿来。
自打绕过那两个不长眼的侍卫、进了宫门见着这广阔的皇宫后,言云隐都像只脑袋不灵光的乖猫儿,被褚念卿拿了根绳子牵着走一般,一路一句话也不说,只紧紧跟在褚念卿身后,默默抬眼观望这陌生的天地,心想以后便都要住在这里。
言云隐慢半拍的浅浅应了句:“嗯。”随后又拉住褚念卿的手,又将褚念卿搂进怀里,莫名的、他分不清到底是怕还是陌生,只觉得一进这皇宫便憋气的很,缩在这唯一熟悉的怀里多少还能好一些——但总要分开,他可拉不下脸来恬不知耻的要求和褚念卿住一个屋里。
褚念卿自然也能感受到言云隐的窘迫,微微笑了笑,连忙叫全宫所有的宫人都来给言云隐见礼,也让言云隐能混个脸熟,省的过不了两天,她好不容易才骗来的“好宝贝”便因为和这地方不熟而跑回了花谷去,那可亏大了。
“今日劳烦戚将军把我送回来,天晚了,还是早早回去向七皇兄回禀,明日,念卿定然到显王府去亲谢七皇兄与您。”褚念卿向戚将军微微躬身,戚将军回了礼客套了两句便走,褚念卿又回头和小莺吩咐:“你赶紧去为四皇兄收拾一间屋子,还有明日上朝时要穿的衣物。”
小莺得令也走开去准备,言云隐对着面前的一堆宫人也无话可说,没过多久便将宫人们散去,心烦意乱,嘱咐了褚念卿几句早些休息就进了小莺准备的寝殿。
自此一夜无话。
褚念卿挺了一天的笑容也得以收一收,走回自己的院子。
月明星稀,夏风微迷。
忽然来的寂静没有源头,清崖宫常年来这样冷冷清清,可这里分明有百十个伺候的人,却永远都是这般空虚模样,连褚念卿这个清崖宫的主人都搞不清楚为什么。
原来在宫中生活十几年倒是没发觉怎么样,可从花谷回来,一切却都不一样了,清崖宫一瞬变得好冷好冷,花谷一瞬变得好暖好暖。
悠悠然的踱步,走到庭院中间站住,褚念卿昂首往天上看。
月白如纸,却又比纸多出些人情,星河如海,却又比海更无边无际。
乱七八糟的!
褚念卿忽然摇了摇头,不晓得自己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
想正事吧,褚念卿如今这般,除了帮三皇兄抢皇位,其他都是闲事。
褚念卿将收在衣袖的蓝宝石拿出来,又想起雪祭,长着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实际却是冷若冰霜。
明日上朝是难得见他的机会,褚念卿定下心来,还是决定去会一会,毕竟害怕不是长久之计,公子,是这个世界上皇子最需要依靠的人,雪祭是最优秀的公子,无论是能力还是声望都比其他公子或是候选人都强上不止一点半点,以后是一定要让雪祭拜入三皇兄门下的,若以后雪祭永远跟在三皇兄身边,自己还能怕他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