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下有一张供休息用的圆桌，四周有几把藤椅。</p>
邓小平严肃地：“你们起草的《历史决议》看过了，不行，要重新来。”</p>
胡耀邦：“这个稿子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p>
邓小平：“我一开始就说：要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现在这个稿子没有体现出这个设想。另外，这个文件写得太沉闷，不像是一个决议。”</p>
胡乔木：“你可以再说得具体一些吗？”</p>
邓小平：“首先，要说清楚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毛泽东同志有哪些贡献。我们要恢复毛泽东思想，坚持毛泽东思想，以至发展毛泽东思想，在这些方面，他都提供了一个基础。一定要把这些最基本的思想表达出来。”</p>
胡耀邦：“对毛泽东的错误呢？这是理论界争论最多、分歧最大的一个问题。”</p>
邓小平：“第一，对毛泽东错误的东西要批评，但是要很恰当；第二，我再重申一次：讲错误，不应该只讲毛泽东同志，中央许多负责同志都有错误。这个《历史决议》一定不要造成一种印象，别的人都正确，只有毛泽东同志一个人犯错误！”</p>
胡乔木：“我会按着您的这些意见再写出一稿。”</p>
邓小平：“很好！过几天，我将外出视察，等我回到北京以后我们再议。”</p>
在郁教授、牟记者的画外音中叠印出相应的历史资料片：</p>
郁教授：“六月三十日，邓小平一行乘火车离开北京，经河南、山西前往西安视察。当他在秦始皇兵马俑馆里看到一把青铜长剑后，连声说道：‘好、好、真是太好了。我们在秦代就有这么高的技术，真是了不起。’他作为中国人民的儿子，对祖先创造的文明充满着无限的敬意！”</p>
牟记者：“接着，邓小平又离开陕西回到了故乡四川视察。他游览了峨眉山，对保护文物提出了十分中肯的意见；他对四川省负责同志提出加快山区经济发展，实行退耕还草还林，发展多种经营，让农民休养生息等政策表示赞成，并鼓励四川省解放思想，大胆地放手干！”</p>
郁教授：“邓小平告别四川后顺长江东下，参观了葛洲坝水电站，视察了武钢等重工业基地。他明确指出： ‘修建三峡工程，对航运的影响不大，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也不大，而对防洪所起的作用大，发电效益很大，因此，轻易否定三峡工程不好。’接着，他又离开湖北驱车北上，来到中原农业大省河南进行视察……”</p>
牟记者：“邓小平回到北京不久，出席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对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提出意见：一、权力不宜过分集中，因容易造成个人专断，破坏集体领导；二、兼职、副职不宜过多；三、着手解决党政不分，以党代政的问题；四、从长远着想，解决好交接班的问题。同时，他还提出修改宪法、设立顾问委员会等意见。”</p>
怀仁堂会议室</p>
邓小平：“我们过去发生的各种错误，固然与某些领导人的思想、作风有关，但是组织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问题更重要。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怎么办呢？我看就从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做起。”</p>
陈云：“我赞成！耀邦同志，你现在是党的总书记，我这个老上级很快就变成你的老下级。今天，我这个老上级还是想重复几句老话：‘大家是为革命来的，还是为做官来的呢？起J初是干革命来的，以后是革命加做官，既革命，又做官。后来官越做越大，味道也越来越大，有人就只想做官，不想革命了，把革命忘光了！’希望以此共勉。”</p>
胡耀邦：“我真诚地谢谢老上级！”</p>
李先念：“我和小平同志、陈云同志商量好了，带头辞去副总理的职务，让耀邦同志这些也不年轻的同志顶上去，再继续为党培养一大批只为革命、而不为做官的年轻同志接班！”</p>
邓小平：“这可是一项带有战略全局的大事！要想真正做到这一点，还要明确地提出：继续肃清政治、思想方面的封建主义残余的影响！”</p>
陈云：“同时，我们也决不放松对资产阶级思想和小资产阶级思想的批判，以及对极端个人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批判。”</p>
胡耀邦：“时下，恐怕中外关注的是前者。”</p>
邓小平：“但也不要小看后者。一句话，有左反左，有右反右。”</p>
邓小平办公室大院</p>
邓小平坐在大树下的藤椅上，认真地翻阅有关的文件。</p>
李秘书引牟记者及其儿子昊钢走进：“首长，客人到了！</p>
邓小平指着对面的椅子，客气地：“请坐！</p>
吴钢：“谢邓伯伯！”安然落座。</p>
牟记者，边说：“您这样忙，还要见一见孩子昊钢，我真是不安啊！”一边坐在邻近邓小平的一把椅子上。</p>
邓小平：“有什么不安的啊！吴钢是年轻人，又是我讲了话才到日本留学的，听听他讲讲日本的事―尤其是钢铁生产方面的事，也是一种学习嘛！</p>
吴钢：“邓伯伯，您客气了！</p>
邓小平打量着身穿休闲装的吴钢：“你怎么没穿西服啊？”</p>
吴钢：“不习惯！再说炼钢工人穿什么西服啊。”他话题一转，“就说邓伯伯吧，您接待外宾的时候，不也是只穿毛式中山装嘛！</p>
牟记者爱责地：“你这孩子，一开口就没大没小的！</p>
邓小平：“我喜欢！昊钢，你在日本大学读书学到真本事了吗？”</p>
吴钢：“学了一些，不多。”</p>
邓小平：“为什么？”</p>
吴钢：‘旧本大学的教科书，我多数在国内都自修过了。再说， 日本学生生活优越，不刻苦，好歹对付对付，就比他们学得好。”</p>
邓小平：“学习可不能对付啊！”</p>
吴钢：“我省出时间就去稻山嘉宽先生的钢厂实习，从实践中偷着学他们的先进生产技术。”</p>
邓小平：“你怎么又说偷字了？”</p>
吴钢：“不偷学不到东西！有些日本专家就像中国传说中的猫，它绝不把自己保命的本事―上树教给老虎。”</p>
邓小平：“那你这只东北虎，就偷着学日本这只猫上树的本事。对吧？”</p>
吴钢：“把话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再说，他们把最先进的炼钢设备―甚至管理技术全都转让给上海宝钢了，可不同的人操作，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p>
邓小平：“有道理！”他沉思一会儿，以商量的口气说道，“吴钢，你在日本学习结业之后，我看就去上海宝钢工作吧。”</p>
牟记者：“稻山嘉宽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是做他的私人代表常驻宝钢。”</p>
吴钢：“我不干！要做就做……”欲言而止。</p>
邓小平：“我的代表，对吧？”他说罢禁不住地笑了。接着又说，“我的意见你还是做稻山嘉宽先生的私人代表，前提是为了把宝钢建设得更好。”</p>
吴钢：“听邓伯伯的。”</p>
邓小平：“近期日本最关心中国哪些事情？”</p>
吴钢：“说中国要打倒毛主席，还说您就要抛弃毛泽东思想这面旗帜了。”</p>
邓小平：“他们的根据是什么呢？”</p>
吴钢：“一、有些不要脸的秀才给日本媒体提供消息；二、传说中央做出决定：长期悬挂在人大会堂的两幅毛泽东画像被取下，两块永久性标语牌被拆除，因此， 日本人的眼睛都盯着看中国下一步棋怎么走？”</p>
牟记者：“把话说穿了吧，与其说他们在看中国下一步棋怎么走，还不如说他们希望中国按照他们的意愿批毛泽东同志、抛弃毛泽东思想。”</p>
邓小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沉吟片时，‘’最近，一位资深的意大利的女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点名要采访我，内容就是关于我们如何对待毛泽东同志和毛泽东思想的。”</p>
牟记者：“据我所知，这位意大利女记者以善于抓住时机采访风云人物著称。越战期间，她出人河内和华盛顿；中东危机时，她紧追阿拉法特、侯赛因等。还听说连善于辞令的基辛格博士都说：接受法拉奇采一访是我一生最愚蠢的事情。”</p>
吴钢：“一个欧洲大娘们有什么了不起，我看邓伯伯对她就能轻松应对！”</p>
邓小平笑了：“托吴钢的吉言！”</p>
人大会尘</p>
邓小平、法拉奇隔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一问一答，严肃中不乏轻松。</p>
法拉奇：“邓小平先生，请问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远保留下来？”</p>
邓小平：“永远要保留下去。过去毛主席像挂得太多，到处都挂，并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也并不能表明对毛主席的尊重。从我们中国人的感情来说，我们永远把他作为我们党和国家的缔造者来纪念。”</p>
法拉奇：“对西方人来说，我们有很多问题不理解。中国人民在讲起‘四人帮’时，把很多错误都归咎于‘四人帮’但他们伸出的却是五个手指。”</p>
邓小平：“毛主席的错误和林彪、‘四人帮’问题的性质是不同的。毛主席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做了非常好的事情的，他多次从危机中把党和国家挽救过来。毛主席的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毛泽东思想不仅过去引导我们取得革命的胜利，现在和将来还应该是中国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p>
法拉奇：“毛主席纪念堂是否将要拆掉？”</p>
邓小平：“我不赞成把它改掉。已经有了的把它改变，就不见得妥当，建是不妥当的，如果改变，人们就要议论纷纷。现在世界上都在猜测我们要毁掉纪念堂。我们没有这个想法。”</p>
法拉奇：“据说，毛主席经常抱怨你不太听他的话，不喜欢你，这是否是真的？”</p>
邓小平：“毛主席说我不听他的话是有过的。但也不是只指我一个人，对其他领导人也有这样的情况。这也反映毛主席后期有些不健康的思想，就是说，有家长制这些封建主义性质的东西。毛主席批评的事不能说都是不对的。但集中制被破坏了，领导集体被破坏了。否则，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爆发‘文化大革命’。”</p>
法拉奇：“你为什么想辞去副总理的职务？”</p>
邓小平：“不但我辞职，我们老一代的都不兼职了。我们存在一个领导层需要逐渐年轻化的问题，我们带个头。”</p>
法拉奇：“你说到周恩来、刘少奇、朱德很多领导人的功绩，为什么不提你自己的名字？”</p>
邓小平：“我算不了什么。当然我总是做了点事情的。革命者还能不做事？”</p>
法拉奇：“对江青你觉得应该怎么评价？给她打多少分？”</p>
邓小平：“零分以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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