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次日，欢儿闲来无事去孙家看婆姐程英，也是为认门。</p>
不想进门即被孙家父子木愣愣的眼神盯的心中发毛。</p>
又听得痴痴发笑声，也不知是为何。</p>
毛骨悚然，寒意遍布全身，不敢想象程英姐是如何坚持下来的。</p>
扭头看到孙母双眼无神，木着脸直视着她打量，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要逃出去。</p>
纵使头顶着大太阳，这个家阴森森的，给人的感觉太压抑。</p>
欢儿非常不喜欢，待着难受极了。</p>
程英原是要留饭，看她神色没再强留，匆匆说几句话送他们出去。</p>
院门口，欢儿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叹息，转身去了。</p>
程英强撑笑笑没言语，盯着程望和欢儿相携离去的背影 发了一会呆。</p>
无论以前多艰难，弟弟们总归是越来越好了。</p>
不像她，陷在这深渊里，动弹不得。</p>
又想到原五，实在不该拖累他这些年，亏欠他的这辈子都难以还清。</p>
文昌在院里喊娘，打断程英思绪，转身进院瞧见婆母哭丧着脸抹泪。</p>
却是无力去安慰。</p>
她心中的愁苦一点不比婆母少。</p>
谁又能来安慰她？</p>
且家中这个样子，言语安慰徒劳无益，只作看不见，忙自己的活。</p>
走出巷子，欢儿回望，已然看不见程英。</p>
心里却依旧难受的厉害，面上就不太好看。</p>
程望口舌笨拙，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p>
回到家二人相对无言，欢儿闲不住索性站起身道：“我去铺里看看。”</p>
程望没反对，跟着站起身：“我同你一道。”</p>
两人把院门锁上，朝镇西而去，一路上不少镇人打量，还有打趣声，问程望成亲的滋味如何。</p>
程望笑着道好，再被追问如何好，便只笑笑不吭声。</p>
远远看到原五，他站在原地等两人走近，扬笑问候：“这是去哪？”</p>
听是去铺里，他啧一声，冲程望道：“方才成亲，你两人难得歇着，怎不出去游玩？隔壁镇上圆觉寺正逢庙会，有赐斋饭，热闹极了。”</p>
程望拿眼看欢儿，问：“你可想去看看？”</p>
他提起圆觉寺，欢儿想起木兰赎身时得那两位僧人所助。</p>
两个镇子离的不近，她是懒得跑去凑热闹，回头倒是该问问木兰可要去？</p>
见欢儿摇头，原五对程望颇无奈，哪用问想不想去，直接带她去玩，又怎会真的拒绝？</p>
小夫妻的事他一个外人管不得，闲话两句，原五摆手让两人去。</p>
见他二人肩并肩去了，扭头叹一声，心中羡慕的紧。</p>
何时他能与程英这样光明正大并肩同行？</p>
不知为何程望成亲，令他这念头更加蠢蠢欲动，难以捺住。</p>
思多无用，暗叹了一声，摇头巡街去了。</p>
欢儿来到铺里，被喜月好一顿取笑，消磨半日用过午饭半下晌才回去。</p>
和程望两人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瞧见一个妇人挎着篮子趴在门上朝院里看。</p>
欢儿疑惑，心中暗想是何人。</p>
程望微拧着眉头，看身形像大伯母。</p>
两家不亲近，爹过世后更无走动， 甚是明白若无好处哪会轻易登门？</p>
心中不喜，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那妇人扭头看到两人，挥手打招呼。</p>
隔着十几二十来步，程望微微侧头低声说了一句：“是大伯母，两家寻常不走动。”</p>
欢儿挑眉，心中了然，往常只听他说过日子如何艰难，并未提起本家相助。</p>
想也知道关系并不好。</p>
此时登门，必不是什么好事。</p>
面上笑容淡淡，且看这程家大伯母如何说道。</p>
方走近就听程大娘笑着夸欢儿：“侄媳妇长的可真标致，浓眉大眼跟望儿属天生一对，昨儿我一见就心喜，和他大伯总算放了心，也算对得起他爹娘……。”</p>
欢儿听着想笑，这桩亲与他们有半分关系，说的好像是他们撮合的一样。</p>
当真厚颜无耻。</p>
程望皱着眉头，同是不耐烦听这些，打断程大娘的话，直接了当的问：“大伯母寻常不登门，有事直接说吧。”</p>
被欢儿盯着，程大娘些许尴尬，不自在笑笑，道：“你这孩子也真是，跟你爹一样性子直。”</p>
又冲欢儿解释道：“他两兄弟话少性子冷，鲜少与我们走动，咱是自家人，我是盼着你们过的好，这不家中收了萝卜，专程送来给你们。”</p>
欢儿瞥了眼篮子，里面当真有几棵大萝卜。</p>
只是无利不起早，她想拿这萝卜换什么？</p>
也不去接，只把院门打开，呛声道：“我娘家萝卜白菜种的多，不缺这些，大娘拿回去自家吃吧。”</p>
程大娘也不恼，笑着接话：“几棵菜而已，侄媳妇别外道。”</p>
说着进院，眼睛四处瞟望，寻到竹筐就要往外倒。</p>
程望张口说不要，欢儿也上前拦住她动作 ，又说道：“大娘的萝卜，我可不敢随便吃，怕还不起。”</p>
“你就直接说来意，别整这些虚的，我虽刚嫁进来，对家中事也并非一无所知。”</p>
程大娘手顿住，脸色稍变，只一瞬又强颜欢笑道：“侄媳妇说这话怕是有什么误会，这些年我和他大伯……。”</p>
欢儿懒得听她狡辩，打断了她的话：“大娘别见怪，我这人就是性子直，喜欢有事说事，要真没事那最好，萝卜我们是不缺的，大伯娘实在要送，我们也拒绝不得，只是回不了礼，万望莫怪。”</p>
程大娘笑意难撑，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难缠，可不好糊弄。</p>
不过，做生意的人嘛，也能理解，重利轻义。</p>
想到自家闺女处境，厚着脸皮开了口：“以往是我们关心的少，不是我们做长辈的狠心，实在是家中日子也不好过。”</p>
“他两个堂兄都成了亲，生了娃，还有小兄弟没成亲，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p>
程大娘说着红了眼，道明来意：“他春花姐婆母难伺候，又嫌接连生两个女娃，被磋磨的不成人样，我就想着让她去你铺里做活，多少挣两个闲钱，也能被婆家高看一眼。”</p>
含泪与程望道：“你春花姐对你们兄弟可不差，刚成亲时还偷偷送过粮食，心中顾念着你们，是尽过力的。”</p>
欢儿不知这事，拿眼看向程望。</p>
程望露出苦笑，喊了一声大伯娘：“春花姐当初送来一篮子地瓜，这情我承，但总不能因此就强塞她去铺里做活，铺里根本不缺人。”</p>
程大娘抹掉泪，急道：“怎么不缺？我老早打听清楚了，她们两个姑娘管铺子，那个也要成亲，成亲后总要生娃，哪还能做得了铺里活？”</p>
“你春花姐老实本分，断不会偷懒耍滑，你就可怜可怜她，帮一把吧。”</p>
欢儿目瞪口呆，刚成亲就被盯上，还拿恩情要挟。</p>
且还只是一篮子地瓜的恩情。</p>
难不成以为刚成亲面皮薄不好拒绝，若她打的是这主意，怕是要落空了。</p>
程望有些无奈，又有些被算计的愤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