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荣盛隐深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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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只是过去不到两日，户部筛选的这批工匠，就被剔除掉十之四五，其中少数几人直接下了锦衣卫大狱。</p>

剩余工匠再经火器司盘问考核，又被剔除掉一些，最后只有十之三四进入火器工坊。</p>

事后参与其事的工部尚书和官员，才从其他渠道得知惊人消息。</p>

就在这批工匠被安置守护之时，据传圣上调集大批中车司密探，连夜奔走各地，盘查所有工匠履事私隐。</p>

这才能及时剔除身份不靖之人，其中被下锦衣卫狱的几位工匠，据说有不轨之谋，具体为何就不得而知……</p>

……</p>

火器工坊坊区，贾琮带着副监刘士振、管事钱槐，在巡查坊内各工房的营造进度。</p>

各处工房进出人员，明显比前几日多了不少，且都是生面孔，他们的表情各自不一，或兴奋、或忐忑、或平和。</p>

这些新进工匠经严密筛选，虽最终得以进入工坊，但他们在加入之前，要和户部工部签订契约。</p>

在今年年底之前，无工部火器司允许，不得离开火器工坊，一应吃住都在坊内，一旦违背逾矩，必受国法严惩。</p>

这样的契约，对于这些技艺精湛，却活在市井底层的工匠，已有些苛刻和惊惧。</p>

最后中选的工匠之中，就有少数人因此恳请退出。</p>

但火器工坊优厚的薪银，安稳的食宿，以及官办作坊名头，对于生计不裕的工匠，还是很有吸引力的。</p>

所以中选工匠的大部分还是接受契约，选择加入工坊。</p>

眼下这批新进工匠，因需要时间验证，他们的家眷还未迁入神京。</p>

工坊会特别安排，将他们每月部分薪银，寄回他们原籍，使他们可以赡养家人。</p>

之所以寄回部分薪银，而不是大部分或全部，也是贾琮特意定下的措施。</p>

因为给于工匠的薪银，远高于工匠在外谋生所得，一旦全额寄回原籍，时间已久，众口流传，必定要引起有心人物关注。</p>

不免会出现被人按图索骥的隐患，甚至于牵连工匠亲眷的风险。</p>

在经历过辽东火器营火枪失窃，金陵城郊火器私造作坊等事。</p>

贾琮已能充分意识到，精良犀利的火器，对这原以刀枪箭弩为主的时代，将造成何等鼓荡和震撼。</p>

一旦后膛枪的犀利卓绝展现世人面前，贾琮完全可以想象，那引发多少疯狂和不顾一切的觊觎，辽东和金陵之事难道不会再次发生？</p>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管是筛选工匠的严酷，还是各种细节措施的谨慎，都只是想将这个过程，最大限度的延缓。</p>

以便这种最大的延缓，所争取到的时间，可以让他始终占据先机……</p>

……</p>

贾琮一遍巡视工房，手中不停翻阅一卷文牍，详细记录各房分配的新人工匠，以及姓名、年龄、技艺、品行等描述。</p>

他一边翻看文牍，一边对身边的刘士振、钱槐等人，随口吩咐新工匠的教培、出师、掌事、考绩、奖罚等要领，事无巨细，发人深省。</p>

刘士振和钱槐虽早见惯少年上官的奇绝卓异。</p>

刘士振正经三甲进士，钱槐也是功名出身，两人都不缺学识见地。</p>

但每每和贾琮相处聆听，依旧还是心生惊叹，觉得他每一句话，细思皆有深意。</p>

也不知他这些古怪学问和见地，到底来自何处，典籍不见，圣贤未传，羚羊挂角，无迹可寻……</p>

……</p>

贾琮一路走来，看到工坊的空地上，堆放了许多刚运来的营造材料，让原本不太宽裕的空间，显得多了几分局促。</p>

工坊原先备有专门库房，但随着新入营造材料的增多，眼下已无空余，加之需为新进工匠安排宿地，工坊场所已不够敷用。</p>

贾琮说道：“按照营造需求，工坊需新进五十名工匠，眼下还不够一半之数，我们的地方已不够用了。</p>

前两日我已上书恳请扩建工坊，圣上谕令已下达工部，不知营建之事，接洽如何？”</p>

刘士振说道：“昨日我已知会工部营缮司秦郎中，他知道是大人吩咐之事，言行十分热忱。</p>

他说需要一日时间调集工匠建材，明日一早便能入场夯地建房。”</p>

贾琮听到营缮司秦郎中，心中微微一动，金陵那边可卿和秀姐最近不知怎么了……</p>

……</p>

神京城东，宏德门。</p>

夜幕低垂，天际黑蓝幽沉，星光闪烁不定，宏德门附近店铺，灯火璀璨，喧嚣吵闹，一如白昼。</p>

城门洞人流车马川流不息，但却是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因为不到一个时辰，神京九门就要关闭。</p>

此时，贾琮的马车汇在入城潮流中，缓缓进入城内，在他的马车之前，是一辆宽大的工部送货双马驾车。</p>

工部有不少这样的双马驾车，都是从神京城内车行租用，但驾车之人却不是车行把式，而是精挑的禁军军士。</p>

工部按照贾琮的建议，为了降低声势，工部每日只运送三车，车辆在夜幕之后起运，城门关闭之前回城。</p>

等到贾琮的马车，悠悠缓缓驶入城门，他半掀车帘，微微浏览车外景象，很快又放下车帘。</p>

城门附近一座八仙酒楼，二层窗口一位相貌清正的中年人，正在浅斟酌饮，看向喧嚣热闹的城门口，目光专注在那辆送货双马驾车。</p>

做事摆了美酒佳肴，还令添了一副碗筷，似乎他正在等候贵客。</p>

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个三十多岁男子，一身靛蓝暗纹团花长衫，身形健硕，只是微佝着背，脸色蜡黄，颇有憔悴之气。</p>

这人进来之后，便回头关好雅间房门，说道：“刘大人许久未见。”</p>

那相貌清正的中年人，脸色惊讶，说道：“赵掌柜，你怎么这等神色形容，昨日收到你的传信，心中就有奇怪，可是金陵那边出了事情？”</p>

赵掌柜脸有苦涩，说道：“去年底属下返回金陵之后，刚开始几月都算平静，之后金陵城内便风波不息。</p>

新到任锦衣卫千户王彰江，比起他的前任葛贽成，手段更加老辣精明，是个颇为不俗的人物。</p>

他到任之后，对去岁金陵火器私坊之案，一直紧追不放，从没停止翻查，不过我们及时灭除隐患，他一时也查不出痕迹。</p>

后来我收到消息，王彰江另辟蹊径，将追查方向由外到内，对关押锦衣卫狱的私坊工匠和护卫进行排查。</p>

据说他不对这些人严刑拷问，而是派出大量密探，前往各地，目的不明。</p>

当初我招揽这些人手，为了以防万一，从没有自己出面，都是通过周折错节手段，将这些人筛选引入金陵。</p>

所以，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探听到这等风声，还不算太过担心。</p>

但是从上月开始，我发现药铺周围被人埋下暗桩，每次出门似乎都有人尾随，便知道事情不妙。</p>

那日我安排人手，借赴朋友喜宴之机，中途脱身出城，没想到锦衣卫番子甚为机警，竟一路尾随城外，要强行缉拿。</p>

无奈之下，双方火拼，我身边几个心腹，全死于锦衣卫刀下，属下挨了一刀，侥幸逃脱。</p>

事后我本想南下逃匿，只是南下道路都被严密封锁，属下想着如果南下，金陵之事因此断档，无人知晓，其中颇有风险，便转而北上。”</p>

那相貌清正的中年人，听了赵掌柜的话语，神情微微一凛，问道：“你说南下道路被严密封锁，所以你只能北上，可确定无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