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人心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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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心知这个结果已经不可更改，只能暗中授意与自己交好的朝臣，向天后进言，即便是被废黜的皇帝，也应该给予优待，至少应该保留一个王爵封号。

这事情吵吵嚷嚷了大半个月，终于各让一步，将李显废为庐陵王，流放房陵。

临行那天，幼安自然是要去送行的，她跟李显并没有太多交情，跟韦秀儿却是至交好友。即便先前因为谁的丈夫会继承帝位，而彼此有过一些小小的试探，仍旧不妨碍她们之间多年的感情。

见到的情形，倒是另幼安很吃惊。李显垂头丧气，一脸哀戚，简直像要去赴死一样。韦秀儿却神色如常，准备了大批的日用物件，要一并带着去房陵。她的身子已经稍稍显怀了，不方便亲自动手，便盯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婢，把东西一件一件地码放整齐，从笔墨纸砚到绫罗绸缎，甚至连酿酒的器皿都带了一整套。

幼安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宽慰韦秀儿，现在看来倒是完全用不着了，韦秀儿的样子半点也不像是去流放的，倒像是准备搬家。

韦秀儿瞥见她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几步走过来：“你可别笑我，听说那边偏僻得很，什么好东西都买不到，趁着人还在京里，提早准备些带过去，免得要用时找不到。这一去也不知道要住上几年，茶我带了好些，酒太沉重了，我带了些酒曲，到了那边琢磨着自己酿一点。过些年重照也要开始读书习字了，我给他带了好些上好的狼毫笔和松烟墨，出了京城就买不到的。”

幼安会心一笑，这的确像她认识的韦秀儿。

可李显却接过话去：“带什么带，说不定根本到不了房陵，母后就改主意了，要赐死我。”

“说什么丧气话？”韦秀儿双手叉着腰，活像一个管教丈夫的厉害媳妇儿，“母后现在不是还没改主意么？等出了京城，山高水阔，可比在宫里自由多了。”

李显“嘁”了一声，随手捡了一块石子丢出去：“要是你能让石子丢出去不落地，我就相信你说的话。要不然，母后迟早会像对待五哥那样杀了我的。”宫中流言纷纷，李显至今仍旧相信，他的五哥李弘当年在东都突然去世，是因为触怒了天后而被天后处死。

韦秀儿瞪圆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差点就要上前拧他的耳朵。

幼安抬手拦住她：“你别动气，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可好？”她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握在手中，对李显说：“我既然也做了李家的媳妇，就冒昧叫你一声七哥。我们就用这块石头全当占卜一下，如果石头落地，就说明天后对七哥有杀心，如果石头没有落地，就说明天后对七哥没有杀心，如何？”

李显一副“随便你”的表情，幼安把石子在手上抛了几下，抬手照着一棵枝杈最繁茂的大树丢过去。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正卡在一处小杈上。

“七哥，你看，”幼安用眼神朝树上一指，“凡事都没有绝对。”

李显看得目瞪口呆，想起幼安说的那句用石子占卜，暗想这或许当真是天意，他不会命绝于此。这么一想，整个人便振奋起来，李显直接叫韦秀儿去休息，自己盯着侍婢准备出发要带的东西。

皇位不能长久虚悬，李显被废黜流放后，能继任帝位的人选，就只剩下八皇子李旦了。任凭他再怎样韬光养晦，这位子终于还是送到了他面前。

因为距离上一次新皇登基实在太近，李旦即位时，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典礼都没有。天后命人来送口信给李旦，让他仍旧居住在自己的府邸，不必搬进皇宫居住，一切政事，也仍旧由皇太后代为裁决。

李旦私下里自嘲似的对幼安说：“母后送来的，当真就只是皇帝二字而已，其他的一切，都仍旧在她自己手中。”

幼安侧着头略想一想说道：“我原本还觉得奇怪，天后怎么会因为庐陵王几句酒后的牢骚，就起了废立的心思。现在想想，根源并不在那，而是在于看出了庐陵王当初有想要亲政的心思。天后早就起了废帝的念头，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地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李旦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却很是喜欢与幼安这样对谈，自然而然地发问：“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