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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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向她招手，叫她近前来：“如何？是不是忽然觉得，孤明察秋毫、雷厉风行。”

幼安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却还是忍不住说：“地头蛇而已，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更何况，如果只是吃进肚子，先前送来的米粮，不会有那么多亏空。就算他们食量再大，也吃不下那么多。”

“那是自然，”李旦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瓷小碟，“不仅仅是赈灾的米粮，还有从前修建水渠的银钱，都进了某些人的口袋。这些地头蛇，不过是收了点好处替他遮掩，想把孤吓回去而已。”

他把手里的白瓷小碟朝前一递，忽然问：“你觉得这件东西怎么样？”

幼安打眼一扫，便看出那瓷胎质细腻，做工和用料都是上好的：“比起宫里的贡品也并不差，只有官监民制的手艺，才能达到这个水准。”

李旦收回小碟：“孤知道那些亏空进了谁的口袋，只是一时抓不到证据。”

幼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从第一眼看到刺史官署门前那个过分干净有序的施粥铺开始，她就已经怀疑苏良谦了。她假称自卖为奴婢，进入刺史官署，也是为了确证这件事。

从那几个真正自卖为奴婢的女孩子口中，她已经听到了不少传闻，很多时候，真相就隐藏在这些传闻之中。

她沉默片刻，开口却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真的曾经吃了整整一个月一口里有半口沙的米粮？”

“怎么可能，当然是假的，”李旦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就在幼安以为自己也被他诓骗了时，才听见他幽幽地说，“突厥人就在身后追击，散落的米粮只来得及顺手带走一些，前半个月是掺着沙子的米粮，后半个月，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吃，只能看哪里有草根，就挖一点将就。”

幼安低垂下头，眼中泛起一阵湿意，她知道李旦曾经随军出征，却从来没有仔细思量过，在大明宫中娇贵如他，在战场上是如何活下来的。

与此同时，刺史官署的另外一侧，苏良谦正气得砸碎了一只上好的缠枝莲花纹梅瓶。苏良谦最信任的幕僚之一杜审小心地从旁劝阻：“大人不要太过气恼，八皇子只是发落了一个地痞而已，并没有动到大人头上。他迟早得回京里去，只要平安送走他这尊大佛，就万事大吉了。”

“万事大吉？你说的倒轻巧！”苏良谦的颓然坐在胡床上，“八皇子发了话，他要亲自盯着这次运来的米粮用来赈济灾民，可是你忘了，四郎君那边发了话，这个月就要凑够他要的数目。我原本想着，算上这次拨下来赈济的米粮，发出去四成，抽走六成卖给胡商，刚好能够四郎君要的数目，余下的还能给我的第四房小妾，换个新宅子。现在可好了，全都飞了！”

“还有，”苏良谦抬手捋着胡须，“据四郎君送来的消息说，天后派了身边信得过的女官来，查看情形。虽说宫中女官不能真正有巡视的职位，可奉了天后的旨意，也就跟巡查一职相差无几，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到现在还没出现，我心里始终觉得不安。”

杜审殷勤地送上一杯茶水：“大人不要慌乱，这位女官还没到，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八皇子殿下手段再了得，在天后面前也得小心谨慎，不能让天后抓住错处。”

他附耳对苏良谦说了几句话，苏良谦虚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忽然现出了几分诡秘的笑意。

……

有李旦先树立了一个靶子，其他地头蛇也不敢闹事，施粥赈灾倒是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自从那天开始，苏良谦便自称公务繁忙，每天一早都十分客气地来当面赔罪，其余时间却并不出现在李旦面前了。

闲来无事，李旦便会换了轻便的衣装，亲自到集市上逛逛。因为连年遭灾，这里的集市也并不繁华，比起长安城中东西两市的规模，实在差得很远。

不过，当地最热闹的一间铺子，倒是仍旧每天宾客盈门。说起来，这间铺子里卖的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是一块块样貌并不精美的石头。只不过这些石头并不是普通的顽石，而是商队从东面带来的、未经打磨的玉石。

李旦在不大的集市上逛了几圈，便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这间铺子，还有铺子里售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