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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建设思维恍惚停顿的清平县,清平县的长平川里,时光却一刻不曾停顿。长平川里的一切都在时光里按顺序生长。
花儿坦然行走于长平川街上,已是一年之后。人们偶然还会记起此前李家那个憨女子怀了娃娃回来了,血水四溅、丢人败兴的生在了客车上,却连那个男人是谁也没记下。
花儿穿着粉红色碎花棉绸连衣裙,长长的裙摆及了脚踝,腰间系着蝴蝶结,体态的修长与优美展露无遗,连向晚的风也醉了,可着男人女人的眼光吹拂熨帖花儿纤长的腰身。花儿一双光洁的胳臂如嫩藕出水,脸如桃花,白里透出粉红,目若春水,那眼光分明是自知了自己的美,识得了男人看他的眼光,恬然里有了羞怯。头发松松高挽,自自然然的掉下来三两丝,一双乳白色半高跟人造革凉鞋,步态悠然,步态里仿佛还在想着一件什么事。小镇的人众目所睹,众口惊叹:这还是李家的那个傻女子么?她怎么一点不像是傻呢!花儿原也是个俊女子,但不是这么个俊法,像是瓷娃娃变成了活娃娃,哪个神神吹了一口气,把这个傻女子变成了真正的美人。
花儿抱了尚不会走路的儿子走过小镇的街,真正是艳压群芳,灿若桃李。婶婶嫂嫂们争相和她搭讪:花儿,你的路生快周岁了吧?
“宝宝不叫路生,我的宝宝有名字,叫李男男。”
沉默了一年的花儿妈,又是满院满村的声音,女儿出落得愈发美貌,村里几家有儿子的母亲几次三番的来串门,花儿妈心里明镜似的,声高语快的撂出一大串话来:“我把这个女子可是服了,你说还不到二十岁的人,自己也是个娃娃呢,将那毛娃娃的事料理得利利索索,小衣服都会做。我说年轻人错了就错了,我也没法计较她了。”
婶婶们也连连说,错了就错了,再说,自有了这孩子,咱花儿变得多精啊!
到底是当妈的,一听这话,还是落下了泪,她的傻女儿为这脱胎换骨的改变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抑或是,女人家心中的一处幽怀被触动。花儿妈咬牙切齿道:“一想起这事,我就恨不得把那个狗东西的脑瓜子给拧下来!这世里别让我见着他的面。”
“快别想这事了,给咱花儿好好寻个人家,凭这么俊的模样,什么样的好人家寻不下。”
“死女子,倒是会长!可带着个孩子,人家哪个好人家要呢,你们打听着,给咱花儿寻个吃饭的地方,我能养她一辈子吗!”折翠巧立时哭脸换笑脸。
说媒的踏破了门槛。花儿有了孩子,说明花儿能生育;花儿会抚养孩子,说明花儿会料理家务。花儿的美谁也没有提起,但媒人们,相过亲的男人们几次三番的登门,只为多看花儿一眼。开出的条件相当优惠,高额的彩礼,花儿要买什么,全然答应,男孩儿带过去,只要改姓,一应是亲生儿子的待遇。几次三番来提亲的大都是一些乡下人,花儿不答应,年龄大的光棍不答应,顺顺溜溜的青皮后生也不答应。
“不会是想一辈子在长平川辱眉现眼吧,还不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体面的,我总有一天会死的,根儿还要问媳妇呢!”折翠巧恨得在李斌跟前天天报怨。
满以为花儿精了,原来还是一个心眼不会转,还是傻呀,真是空欢喜一场。花儿,眼睁睁地错过了多少好机会!折翠巧拍着大腿,唾沫飞溅、走家串户一桩一桩对邻居们说道那来求亲的好人家,指手画脚重复着那一句话:“说媒的踏破门槛!”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痴女花儿以人类最为特殊的方式,将南建设通身的休养气息囫囵地感知。花儿回到家,再也听不惯她妈那铁器相刮一样尖利的声音,一度时间,妈一开口说话,花儿就将肩膀一竖,脑袋一缩,仿佛那声音会扎进她的脑袋里去似的;再也忍受不了妹妹枝儿那种凌厉的语言和行为方式,甚至枝儿出门槛时那坚硬的、一个大幅度跨步的背影,也叫花儿觉得别扭;从前那么慈祥的爸爸,那看惯了的在妈面前那唯唯诺诺的软弱样子,花儿也突然间觉得很不舒服;弟弟根儿每一句话都很正确,却都那么平淡无味。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和南场长不一样,到底是哪儿不一样,花儿不知道,更说不出。
曾经密密相挨、曾经坐在南场长的怀里听蛙鸣,伏在南场长的背上看月亮,南场长的怀抱改变了花儿看取众人的眼光。当花儿被放下了南场长的怀抱,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环境,发觉这里的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感觉了,就像登高的人重新回到平地上,对那平地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平地怎么都陷下去了呢。花儿感觉到的正是这生活里种种的塌陷与粗糙。
有谁是和她的南场长一样呢?单是为此,花儿仿佛感觉到了痛苦。
花儿要分出去住,李斌死死拦着,担心女儿出去住遭到打扰。花儿妈一方面觉得正中下怀,又担心让哪个男人占了便宜,可真是鸡飞蛋打,因此只得骂骂吵吵僵持着。
不久,李家发生了一件外人谁也不得知晓的事,差点将一个家震裂了。
李枝儿大学毕了业,才相信大学毕业生真的不正式分配工作了。枝儿大学毕业的这个年代,大学毕业生落得差不多和进城的农民工一样的境遇了,尤其是那些没有家庭背景与社会关系的农村大学生。枝儿只得暂时来到北山市里一家媒体下设的广告公司,进广告公司的门槛很低,广告员与媒体并无真正关系,只是公司负责人的一个雇员。一进公司才发现,大学里所学的那点知识全用不上,第一个月,枝儿拿到了600元的见习工资,半年的实习期满后,枝儿的基本工资是1000块,其余的收入,得靠广告收入提成。枝儿没有一分钱的提成,只有陪着笑听前辈们在那里谈笑生风相约去喝酒,庆祝领到了大把的提成。
在枝儿的眼里,能拉广告、拉赞助的都是有能力的人,在大哥大姐们半是醉意,半是炫耀的打诨中,几顿饭吃下来,枝儿心里就像那满满的胃一样,已经很清楚拉广告是怎么一回事了。拉广告,研究生能拉,小学毕业的也能拉,拉广告,不限门槛,但不是谁都拉得成。枝儿想到家中父亲懦弱,弟弟实诚,姐姐痴傻,自觉任重道远,不信自己拉不到。枝儿感到自己手里已经攥着和前辈们手里一样厚的钞票。
半年后,枝儿勉强拉成了几个小广告,又因识眼色,处事积极热情,连广告部主任的桌子也是时不时去擦干净,深得广告部长的照顾。
枝儿提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嘀嘀咕咕对她妈说了她的机灵出色。说得她妈咯咯笑:“咦,这个女子妈可是没白养!你这圪垯女子可不敢和你那半脑子姐姐一样!”
“你放心,我是有分寸的!”一语出,母女俩暗自笑了。
枝儿这次回来,也给姐姐花儿买了衣服。姐姐穿上新衣服,让枝儿不由惊叹,忍不住又将自己的毛皮领子大衣让姐姐试穿,那毛皮护卫下,姐姐的脸庞是一朵真正的娇花,那一双眼睛,清澈明媚如春水,脸颊和下巴之间秀美的弧线,任是多么高妙的画家也画不出那恰到好处的神韵来。书上描述的多少倾城的美人风姿,原来全都在自家这个傻子身上呈现!可惜,她不解风情,不知计算,只会做下那样不明不白怀了孩子自己抚养的事。
枝儿和姐姐一起站在镜子前,姐姐天生的美貌愈发显出她极力打扮之后的丑陋。造物主为什么要将如此的美貌赐予一个痴傻的人,而对聪明过人的枝儿却这样吝啬!
枝儿看着姐姐的美,只叹惜一朵仙葩开在了无人知晓处,天大的资源浪费。叹息着,脑子里电光闪过一样想起一双目光来:在年前的酒桌上,枝儿陪广告部主任出席的酒席上见过的一双目光。
枝儿就坐在那一双目光的正对面,详细观察了他的目光如何放纵地在身边一个年轻女人脸上舔舐,好像要把那张脸上的粉脂刮下来。李枝儿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又好笑,又可气,正常智力的人眼光可以这么露骨,比一个傻子都过之而无不及!枝儿在酒桌上被冷落,百无聊赖,三心二意,筷子掉在了地上,俯身去捡,却看到了一个意外景致:两只脚夹着一只脚,是两只皮鞋的脚夹着一只高跟鞋的脚。
那一只高跟鞋脚的主人,算是有姿色的了,比之于眼前的姐姐,那简直是彩鸡之于凤凰。枝儿脑子里飞驰旋转着,面上就有些迟缓。
外甥李男男,站在炕上捧住花儿的脑袋吻了一下:“妈妈就像一只大猫猫,太亲了!”逗得一家人都笑,花儿像任何一个聪明智慧的母亲一样笑得那样满足,那样优雅。这一笑里,枝儿仿佛有些羡慕姐姐了。
折翠巧在小外孙头上一点:“你这个小风流种子,像你那没头没尾的野老子一样!”
李斌弱声说:“在孩子跟前,你说话稍微讲究一些。”
折翠巧回头夹了丈夫一眼。
枝儿才走了一个多月,又从市里回来了,嘻嘻哈哈说她领到了一笔提成,要接姐姐去市里逛逛。
李斌说,没事瞎逛什么,男男还这么小。花儿便说不去了。折翠巧说:“想去咋去,枝儿不为叫你散散心么,不过三天两天,男男我还打拧他呀是掐他呀!”
花儿跟着妹妹走遍大大小小的商店,买了几件好漂亮的衣服,妹妹又为她选衣服,又出钱,花儿口里只说不要,但心里好高兴,想着这件衣服可以哪个季节穿,又一件可以与家里的哪一件搭配。妹妹虽说是话语强势一点,但心里对她这样好,妹妹亲热地挽着她,姐妹俩走在大街上也说道个不停。看见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子开着车,妹妹便指给她看,小声说道这些小巧精致的车子的价格、由来,说的尽是花儿似懂非懂的一些话;枝儿又亲热地说:“她们哪里有我姐姐一半漂亮!”枝儿今天毫不计较地夸花儿漂亮,就像那漂亮是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这让花儿从心里觉得,枝儿到底是亲妹妹。花儿也从各个商厦不同形状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美,从女人们对她的注视里印证了自己的美,花儿一时觉得,城里真美!
一直走得脚尖累了,姐妹俩才在街边小店里吃了一碗面,来到了一家宾馆。这宾馆在花儿看来,实在是太高级了,单是房间里的灯就有好多,一压这儿亮了,再一压,那儿又亮了。花儿刚坐下,枝儿就让她起来洗脸,用滑腻的洗面奶洗过脸,枝儿又拿出一大套擦脸的油、霜、粉来,一一向她示范讲解用法,花儿从不知道一个人脸上还要抹这么四五层,连说她只用保湿水就可以了,但枝儿热心给她打扮起来,一边抹一边讲这样做的好处,好象这样一抹,就可以到五十岁还这么美似的。花儿听任妹妹打扮,最后到镜前一看,花儿觉得自己就像是年画上的一个娃娃。花儿笑着,拿起毛巾就抹,在枝儿的叹息声中先抹去了口红,再抹去了脸颊上的两片粉红,又将粘了黑糊糊墨汁眼睫毛擦干净了。
“真是个农村的,连个画妆也不懂!美丑不分!”枝儿拉下了脸。
花儿知道妹妹生气了,连忙软声说:“我是不习惯么,觉得怪怪的,活像个假人。”
“那最起码也应该抹上口红,这是最起码的化妆。”枝儿拿起口红就要往花儿嘴上涂。
“别!枝儿!”花儿一下躲出老远:“我觉得最不能抹的就是口红,一抹就像个坏女人似的。”
枝儿一怔,突然笑起来:“那你总得补上一点粉底液吧,你自己过来看吧,好象我强迫你似的。”
花儿走近镜子,果真觉得毛巾抹去的地方很显眼,便用食指蘸了一点粉底液在脸上抹开,又用一点卫生纸妹妹刚才画的又细又黑的眉毛抹淡一点,刚抹了两下,妹妹说递过来一枝小棉签,说“用这个!我就看你能把自己收拾成个啥样子。”花儿接过在眉毛上一抹,眉毛只显得比平时要浓一些,也还自然。枝儿又递过来一枝口红,说:“这是润唇膏,没有颜色,把你抹不成坏女人!”
花儿先在手背上一抹,果然是没有颜色,这才在唇上抹了抹,但花儿还是觉得自己的嘴唇太红了。
“那不怨唇膏,怨你妈给你生的那么红,你妈就是个偏心眼儿,只把你生得那么俊!” 枝儿恨声恨气。
往常,花儿为了枝儿不再生气,总要问妹妹自己哪里做错了,妹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今天花儿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情不自禁地说:“枝儿,你看!”说着对着镜子里一笑,镜子里的花儿穿着枝儿刚为她买的淡紫色紧身羊毛衫,显得花儿真正是与不同于平日的美!枝儿一看,绷着的脸一下松开,说:“你知道花容月貌这四个字是什么意? 这四个字就是为你造下的,花儿,姐姐,你可真漂亮!我都恨不得咬你一口!”说着便龇牙要咬花儿。花儿笑着躲闪,姐妹俩言归于好。
妹妹又拿出护手霜给花儿手上抹了又抹,花儿说,“行了,抹一点就行了,手不是经常要干活么,抹那么多浪费了。”枝儿又往花儿手上抹了一层:“姐姐,你想不想永远都这样漂亮,这样什么也不用干,每天这样都这样!”
花儿一听便笑起来:“想啊,那怎么可能呢,光这一天都花了你多少钱呢,再说,我还要回去看男男呢。”
“姐姐,要是我让你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呢?”
“你尽是说瞎话,你又没傻!”
“姐姐,只要你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做,我相信一定能!你不信你试,你试着瞧吧!”
花儿一看枝儿那付志在必得的认真样儿,就知道妹妹与自己意见不合,怕生不愉快,便说“枝儿,咱们早点休歇着吧,你不累?”
“姐姐,你先歇吧,我还有个朋友可能要来,得出去接一下。”
“啊!” 花儿一听还有陌生人要来,心里先拘谨起来。
“姐姐,要是我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可要理解我!”
“你今儿是怎了!怎么尽叫我姐姐呢,我都不习惯了。我哪还记你呢,我连好歹还分不出来!为了我,小时候你跟人家吵了多少架呀,你要不是为我好,人家谁舍得给我买这么多新衣服!你不是要去接朋友么,快去吧,天都黑了这好大功夫了。”
“姐姐,我没本事为你买更多的!姐姐,我心里可都是为了你好!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你今儿到底是怎了?你怎么哭了?看你朋友一会儿来了笑话!”
枝儿连忙抽摇着头笑了,说,“那我接我朋友去。”又抬起头来夸张地笑着说:“要是我朋友先来了,你可得招行好!”
枝儿刚出门,又响起了敲门声,花儿起身开门一看,回来的还是枝儿一个人。枝儿关上门,又对她一番叮咛,那么利索的一个枝儿,说话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花儿却从枝儿这古怪的前言不达后语里听出了一个总体概念:将要来的这个朋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无论如何不可在枝儿还没回来之前怠慢了这个朋友。
花儿便说:“去吧,我知道了,我怎么会得罪人家呢!”
关上门,花儿便没敢在床上歪着,本来,花儿今天穿的是妹妹新给买的高跟鞋,脚已经很累了,脚上磨起了一层皮,幸而还没有出血。花儿穿起自己旧的低跟鞋,先将窗前小几上两个仅有的白瓷杯子洗净了,放好了两份茶。
备好茶,花儿无事可作,便在镜子前仔细比试刚买的几件新衣服。
有人敲门,花儿才觉得妹妹出去好长时间了。拉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很胖,顶发很少,但脸上的笑容就像他认识花儿似的。
“你找谁?”
“你就是李知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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