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皇宫。
萧昭刚处理了政务,望着空空荡荡的宫殿,心中不由地升起几分空虚感。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正是政务繁忙的时候。
偏偏国库空虚,萧潜还将内库钱财尽数带走了,他夺了帝位,得到的却只有一个烂摊子。
气得萧昭顾不得名声,把萧潜的皇妃公主尽数发卖了。
萧潜的账,他总得在别的地方讨回来。
但此举不出意外被很多人反对,自古以来,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一切固然是有支配权,但从未有如此轻贱失败者家眷的。
更何况萧潜还是帝王,更是萧昭的兄弟。
萧昭的行为,在这讲究仁义道德的国度,真的是太出格了。
然而,萧昭全然不在乎这些,谁反对,抄谁家,反正只有八年的帝祚,他已经不在乎名声了。
自登基之后,他就没少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人从皇帝的宝座之上拉扯下来。
每次梦到的人,都是林毅。
大概是林毅当初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才会让他久久不能安心。
巨大的压力,让萧昭的内心更加暴虐。
如果他的时间更多一些,他或许还会用怀柔政策,徐徐图之,可现在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让他趋于疯狂了。
只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唏嘘感慨,叩问自己的内心。
他舍弃了那么多,就为了这个皇位,真的值得吗?
回想自己半生,最幸福的时候,大概是他没有手握重兵,只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年轻将军。
没有什么祸起萧墙的预言,皇帝信任他,士卒爱戴他,他也心怀远大志向,持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从来不需要忧虑什么,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惜,造化弄人。
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也因这个女人尝尽了男人的屈辱。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所有美好的幻想都是空中楼阁,若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美人,权势,乃至是颜面,你都没有资格拥有。
或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
活着的他,只想一步一步爬到最高,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受委屈!
可今时今日,重权在握,萧昭却发现自己还是在被命运玩弄。
他已经不能生育,也丧失了男人最简单的快乐。
唯一的亲子又不堪造就,他甚至恨不得弄死自己这唯一的血脉。
当上了皇帝,朝臣却是口服心不服,一堆烂摊子,让他心力交瘁。
他仿佛得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得到。
“这就是我的命运么?朕绝不认输!”
萧昭眼里的惆怅哀伤之意瞬间敛去,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退路。
要么,他逆天改命,要么,他带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启禀皇上,钦天监监正求见!”
萧昭刚坚定了信念,便有宫人来报。
一听钦天监三个字,萧昭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以前最痛恨的就是钦天监,因为自己的苦难,都是从钦天监的预言开始的。
然而,等他真的上位当了皇帝,才发现钦天监是真的有点东西。
于是乎,他对钦天监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一方面厌恶痛恨,一方面又想利用他们。
钦天监虽然是朝廷机构,但基本上是在朝堂的边缘,没事的时候人们都不会想到钦天监,钦天监平时也不会出来蹦跶。
今夜忽然求见,必定是有情况。
萧昭脸一沉,道:“宣。”
不多久,太监就领着一个鬓角斑白、满脸褶皱的男人走了进来。
“微臣郑铮拜见皇上。”
“平身吧!”
萧昭随意地说着,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钦天监监正他是见过的,上次给他主持登基大典的,就是郑铮。
他才不到三十岁,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郑铮?”
郑铮抬起头来,萧昭这才确认,他样貌没什么变化,只是老了几十岁的样子。
“爱卿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郑铮满脸肃然,道:“这是臣妄窥天数应有的后果,陛下不必担忧。”
“你看到了什么?”
萧昭神情颇为凝重。
钦天监的职责就是观察天象,身为朝廷命官,他们窥探天象,并不会受到反噬。
但有些情况除外。
萧昭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十多年前。
那一则兄弟反目的预言,就是钦天监做出来的,那个监正也是没多久就死了。
年纪轻轻,便老死了。
一般而言,不是窥探到了事关国运变动的星相,钦天监都不至于受到这种反噬。
萧昭此刻,又怎能不慌张。
他所料也不差,郑铮看到的,的确是国运的变化。
“三星齐动噬紫薇,帝星黯淡晓星垂,荧惑昭昭天下乱,五年功业尽成灰。”
郑铮没有直说看到的东西,而是说出了四句箴言。
萧昭虽然不通星相之术,但这四句光听着就有一种不祥的征兆。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气数,顿时疯一样的抓住了郑铮的胳膊,状若疯狂,道:“这是什么意思!”
郑铮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抓,更是浑身难受,感觉骨头都要碎了,他才艰难地道:“微臣也不尽知,这些是微臣师父冯老临终留下的几句话,臣只窥探到了皮毛。”
事实上,今晚主持观星的并不是郑铮,而是他的师父冯望,在钦天监中,官位最高的是监正,地位最高的却还是那些只爱看星星的名宿。
今夜郑铮只是辅助观星,在冯望观星时偷看了一眼,便落到了这种下场,而冯望更是当场去世,只来得及留下四局箴言便撒手人寰。
显然,这次他看到的东西更加忌讳,更加凶险。
萧昭勉强自己冷静了一些,道:“那你给朕解释解释。”
“诺,臣窥得三星,乃破军、七杀、贪狼,三星噬主,荧惑昭昭,主天下大变,妖魔四起。
依微臣师父的判断,五年之内,帝祚将断……”
“朕不信!”
萧昭一把甩开了郑铮,郑铮摔在地上,当即吐出了一口血,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萧昭也没心情去关心他,他只觉得愤怒,疯狂,又带着点慌张。
说好的八年皇帝命,为何忽然就少了三年!
更可怕的是,既然在这次能少三年,那下次会不会少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