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无上使命(2 / 2)

此时前方四下飞探寻找安营地的探骑,回来禀报,在东方不远有一处小村落,可以休憩。</p>

项昌点头,引骑军向东方跑出不多远,果真一个小村庄出现在视野里。典型的北方村庄,被一圈矮矮的夯土墙围了起来。墙外杂乱长着一大圈柳、槐、杨等大树。墙内的房舍全是黄土夯墙,灰白蓬枯的茅草覆顶。有不少好像无人居住,屋顶都塌陷掉了。</p>

这时有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村民,偷偷趴在矮墙上,用惊恐、憎恨的眼神向外张望。</p>

项昌原本想进村歇息,看着这一幕,暗暗叹息一声,发现村南有一片打谷场,就下令到打谷场安营。</p>

众将士大感意外,却不敢违抗军令。打谷场极为宽敞,容纳千骑绰绰有余。散出十几探骑远远向着四面八方警戒,其余骑兵忙碌的安扎帐篷,或者去不远的水塘取水,清洗饮喂战马。</p>

随着巨日沉没,天色黑了下来,打谷场上燃起了篝火,骑兵们一边喝着煮沸的热汤,一边美美吃着用头盔煮熟的小米与马肉混合的肉糜。</p>

在周殷协助下,项昌制定了足有几十条、极为细致的大军安营条例,比如不准随便乱喝生水,比如保持军营清洁规整,比如不准赌博叫嚷等等。开始骑士们自然很不习惯,屡屡违反,被护军都尉周殷狠狠抽了几次鞭子后,就慢慢都遵守了。</p>

一切收拾完毕,吃完了肉糜,骑兵们围着篝火堆团团而坐,开始了每天晚上的例行学习。</p>

学习的内容很不相同,有时是军规条例,有时是如何行军,有时是如何布阵,有时是与敌人攻杀实战技巧。</p>

每天晚上必不可少的,是必须学会两个字。</p>

今天晚上不同,学完字后,贵族出身的中级军官高举着一份帛书,红光满面的轮流大声宣读着一份霸王诏令。每读一条,还用平民出身的文盲骑兵能听懂的大白话,再详细解说一遍。</p>

就在读的正热乎,一位浑身干瘦,须发花白蓬乱的老翁,穿着浆洗干净,却打着布丁的灰褐色袍子,带着几十名赤着上身,仅仅腰间围了一块布片、同样干瘦的壮年汉子,肩扛手抬着热汤,小米与野菜熬煮的糊糊,战兢兢的走出了村子,摸到营地边来,向守卫的骑兵恳请求见主将。</p>

项昌接到骑兵传报,忙带着周殷迎了出去,见老翁身后的青壮年村民所抗抬之物,立时明白这是来劳军的。</p>

项昌笑容满面,向老翁略作询问,原来这是一个王姓聚居的村落,老翁是族长,名王何季。连年征战,村子仅仅还有百余户人家,并且大多都是老弱,壮年只有这几十名了。</p>

见这些精壮凶恶、一看就不是善类的骑兵,没有像以往的军队那般进村祸祸,而是驻扎村外,村内百姓大为意外,终究不敢将他们视而不见,犹豫再三,族长王何季硬着头皮前来劳军,而今见小将军颇为和善,方稍稍放下心来。</p>

听族长皱着眉头,搜肠刮肚,磕磕绊绊说着半文不白的劳军话语,却绝口不提让王师进村歇息的话,项昌一笑,一边将老翁迎进军营。一边温声道:</p>

“老丈不必惊慌,我的这些兵士都是出身咱们楚地的平民,等于是咱们的子弟兵,此后他们绝不会再做出骚扰你们的举动。一旦再出现那种情况,我定会严惩不饶。”</p>

说着他挥手让骑兵将米粥糊糊收了起来,然后用晒干的马肉将器具装满作为回礼,让村内壮年给抬回去。</p>

没有想到这些军士这么大方,看着那些黑黝黝的马肉块,村子的壮年们双眼放光,喉头不住飞快蠕动,也就是还在军营,否则能扑上去嘶啃起来。</p>

王何季这时已知项昌身份,听闻是大楚霸王的长公子,慌忙跪地磕头,项昌拉了半天才拉起来。</p>

大楚长公子富有四海,自然不屑于抢劫自己这个破落小村子,王何季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这时见村内壮年浑身冒着热气,看着项昌回赠的马肉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垂涎样子,感觉丢了人,禁不住大气。</p>

王何季又自壮年中拉出了七八名十几岁面黄肌瘦的女子,堆着满脸谄笑,向项昌推过来。</p>

项昌愕然,不知这位族长是什么意思。</p>

站立身后的一干将领顿时露出诡异的笑容。</p>

周殷探过头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项昌面色阴沉了下去。</p>

这些女子却是王何季送来给他与军中将领侍寝的。以前军队进村,不仅强征壮丁,抢夺平民的吃食,欺负女子的事儿更是家常便饭。</p>

见这些兵士大爷不进村,不骚扰,族长王何季却不敢不识趣,故而不仅咬牙将村子仅有的一点存粮分出一半熬粥送来,连带侍寝的女子也不敢不备好。</p>

项昌自然态度坚决的拒绝了,让村子壮年们将马肉与女子送回村去。</p>

对于项昌这般举止,周殷倒是毫不意外。在垓下时,项昌将侍女全都送到了伤兵营照顾伤兵,与英布一道大败刘邦后军俘虏了诸多美姬,也一个未取,都分给了兵士,——以他这等年纪的精壮少年那有不好女色,却这般自我要求堪称严酷,自然所谋甚大了。</p>

这一点,无疑是最得周殷赞赏。他的旧主霸王之所以大失人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以前对自己欲望丝毫不加节制与控制,那叫一个随心所欲,恣意妄为。当然前番被大汉的接连爆锤下,在项昌的大力规劝下,而今也有了截然改观。</p>

项昌热情招呼族长在篝火旁坐下:“夜来无事,老丈不妨也与我们一起坐坐,参加一下我们的篝火夜学。”</p>

老丈对什么夜学没有什么兴趣,然而项昌长公子邀请,也就尽量庄重的在篝火旁跪坐好,侧耳聆听。</p>

“……</p>

未来的大楚新帝国,兵、商、民、工,各行各业,各司其职,安居乐业,生活安稳富足。</p>

未来的大楚新帝国,四海升平,马放南山,刀兵入库,百姓不再遭受战争苦难,不再忍受亲人生离死别之痛,永享太平之乐。</p>

未来的大楚新帝国,无饥馑之患,无冻饿之人。须发斑白的老人能够安养晚年,有暖和的皮袄穿。孩童能够无忧无虑健康长大,孤寡老弱伤残能够得到妥善照顾。寻常家庭不时能够有肉吃。</p>

……”</p>

围着篝火堆,听着贵族出身的将领宣读讲解着霸王的诏令,想象着上面描绘的那副做梦都不敢想的富庶昌盛的景象,没有战争,所有人都能够安居乐业;没有饥馑,所有人都能够穿得暖、吃得饱,不时还能吃顿肉,孩子们还能识字学习……所有军官、骑兵都是满脸憧憬。</p>

“要是以后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真是死也甘愿。”姿势别扭跪坐在项昌身旁的族长王何季,听不几句就完全入迷了,一脸惆怅的叹息着道。</p>

项昌微微笑着看着他,无比认真而坚定的道:“一定能够实现的,老丈。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强盛的帝国。”</p>

王何季“呵呵”笑着,连连点头,神情却是有些敷衍,并不如何热切。也是,以他的年纪,经历了足够多的沧桑,自然不会听年龄可以做他孙子的小年轻吹几句牛逼,就轻易去相信什么。</p>

那怕他是大楚霸王的儿子。</p>

见老翁神色不信,项昌也不气馁,情知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路总要一步一步走,而自己此番毕竟算是真正意义的出发上路了。</p>

只要出发了,那一步一步走的坚实,笃行不怠,总有一天会走到的。而到那时,所有不相信的、怀疑的,甚或反对的,自然而然也就都相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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