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p>

西楚。</p>

那象征着皇权的宝座之上，坐着一道清俊的身影。</p>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分明是疏朗如月的风姿，但那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却比月色更冷，比隆冬的江水更寒。</p>

他身上没有任何象征帝王的特征，可却稳稳地坐在御座之上，而那身着龙袍的九五之尊，却跪在外间伏低身子，仿佛恐惧到了极致。</p>

一众矗立伺候于侧的内侍宫女，表情分外平静，像是本就该如此。</p>

“听说本王不在这段时日，有人顽皮了。”</p>

话音刚落下，男人抬手轻轻一挥，两道红梅绽于门扉的明纸之上。</p>

也不见如雪般凛冽的刀光，但喷涌在门框上的血却是温热的，随着两人倒在地上，那血便顺着地面的缝隙蜿蜒流向身着龙袍的天子。</p>

骇得年轻的帝王心房紧收，冷汗如滴。</p>

男人起身，噬人彻骨的冰寒之气，萦绕于大殿之中。</p>

分明是一袭干净不过的白衣，就像那九天之上灵肌玉骨的神祇，偏偏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来自地底深处的魔。</p>

男人来到天子面前，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挑起天子的下颌：“你看，又有人为你而死了，你何时才学会乖乖听话？”</p>

天子浑身一震，惊惧的目光在男人脸上一掠而过。</p>

那熟悉的面庞，冷冽如魔的气息，分明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令人肝胆俱裂，魂飞魄散。</p>

年轻帝王立即别开目光，骇得语无伦次：“摄、摄政王……与北燕合作，于……于西楚有、有利。”</p>

男人疏忽一笑：“本王并未觉得与北燕合作有何不妥，但你瞒着本王，便是不该。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动心思前，你该想想自己是不是晚生了几年？”</p>

殿内八宝琉璃宫灯熠熠生辉，却照不见门前这张面容的细节。</p>

年轻的天子瑟瑟发抖，惊惧到极致的他额上青筋泛动，眼底眸光碎裂。</p>

或许不是灯光不够亮，而是他从未敢正视过这张脸，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男人脸上覆眼的绸带，他竟对这男人没有半点印象。</p>

尽管，这男人生了一张绝世殊丽的容颜。</p>

他颤着声，一字一句：“朕未曾有、有不臣之心，实乃一切未、未安排妥当，所以并未向……向摄政王禀报。”</p>

“不臣之心？”男人放开天子的下巴，唇角挂着莫测深浅且波澜不惊的笑容，那笑容之中，隐隐夹带嘲讽，“陛下，您是天子，天子怎能对臣子有不臣之心？是否颠倒了纲常？”</p>

年轻的天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跪伏在地上，仿佛伏小做低，卑躬屈膝，忘记他九五之尊的身份，才是他的生存之道。</p>

从尸体颈间喷涌而出的鲜血，已蜿蜒至他脚下。</p>

他想后退，避开那触目惊心的殷红。</p>

“跪上去。”淡淡一句，没有任何命令的口吻，没有丝毫刻意凌厉的语气。</p>

几乎是本能反应，年轻的天子双膝一动，跪到血泊之中。</p>

白衣男人挑起唇角：“好好闻一闻鲜血的味道，好好感受一下恐惧，你才能长记性。”</p>

“本王希望，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若你不听，有的是比你更听话的人，你不想做这皇帝，那便让给别人吧！”</p>

换九五之位，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换一道菜那么简单。</p>

然而年轻的天子知道，于摄政王而言，皇位不过举手之间。</p>

这个国家，摄政王才是真正的主宰。</p>

若非摄政王没了一双眼睛，龙袍怎轮到他穿？</p>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拉上。</p>

薄薄的一扇门扉，挡住了那道风华雅然却寒如冰魄的身影，却无法隔绝压迫于心间之上的气息。</p>

在这男人面前，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所有的抵抗都苍白无力。</p>

若用黑暗，谁能抵得过他的幽冥之渊？</p>

若用光明，什么样的力量才能驱散无底黑暗。</p>

年轻的帝王跪在血泊之中，一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他从未想过背着摄政王做什么事，的确是真的未出结果没有禀报。</p>

但摄政王此举，把他心底那点侥幸之火灭得一干二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