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郭湘菱给她的15万，后来奶奶看病花了一部分，还有丧事的花销，如今剩的已经不多。</p>
但这些钱对周挽而言象征着自己罪恶的证据，只想在这件事了结时也彻底结束。</p>
吃完饭，周挽起身去付钱。</p>
站在收银台前时，她手机响了。</p>
——郭湘菱。</p>
周挽垂了下眼，按了接听键。</p>
放到耳边，传来郭湘菱尖利的嗓音，质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p>
周挽睫毛轻颤了下。</p>
没想到陆终岳的速度那么快。</p>
也就意味着，她也要做出决断了。</p>
周挽没继续听下去，没什么表情地挂断电话，拉黑了郭湘菱的手机号。</p>
一切都结束了。</p>
回到座位，陆西骁正在看手机，周挽走到他身后，看到是“城市之眼”的观光购票界面。</p>
她愣了下：“我们要上去吗？”</p>
“来都来了。”</p>
“可你……”周挽停顿了下，“那么高，可以吗？”</p>
陆西骁漫不经心的：“有什么不可以。”</p>
他牵上周挽的手，走到一个兑票机器前，扫了二维码，吐出两张门票券。</p>
电梯前拍着很长的队伍，工作人员安排大家一波波上去。</p>
好在那电梯不是透明玻璃，快速上升时除了有些耳鸣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不适感。</p>
周挽始终紧紧握着陆西骁的手，侧头观察着他表情。</p>
她本不想跟他一起上去的，那样的高度他的恐高症肯定会犯，但又想起从前不知从哪儿看到过，像这样由童年创伤引发的应激性反应是可以通过正面恐惧来进行脱敏治疗的。</p>
以后，她就不能在他身边了。</p>
她希望，陆西骁能够无所畏惧的，一往直前。</p>
像他这样的少年，本就应该恣意又自由。</p>
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他。</p>
也没有人能束缚他。</p>
……</p>
电梯门打开，入眼是开阔的环形观光台，四周都是透明的落地窗，一眼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楼和江。</p>
底下的车辆和行人都小得像蚂蚁，忙忙碌碌，奔走在各自的人生中。</p>
几乎是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周挽就察觉到陆西骁浑身一僵。</p>
他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过去沈岚从阳台一跃而下的画面。</p>
“嘭——”的一声。</p>
沉闷的巨响。</p>
殷红的鲜血从她苍白的脸下淌出来，蔓延开。</p>
将他的瞳孔和视网膜都映红，又疼又刺，整个世界都成了血色。</p>
然后，他手上被一个柔软温暖的触感包裹，周挽干净温和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陆西骁，你别怕。”</p>
他骤然回神，从那癔症中挣脱出来。</p>
周挽牵着他的手，仰头认真地看着他。</p>
他喉结滑动，额头有汗，但还是一点点镇定下来：“嗯。”</p>
“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外面看到的景色和平时不太一样而已。”周挽轻声说，一边带着他慢慢往前走，“但是天空是一样的。”</p>
周围有人在玻璃前凹造型拍照，外面还有类似景区玻璃栈道的设施，很窄，只能一人通过，仿佛稍不小心就会从这几百米的高度坠落。</p>
有喜欢冒险的人去玩，穿戴好保护设施，将整个人都暴露在高处巨大的狂风中，头发都被吹得张牙舞爪。</p>
周挽朝那边看了眼。</p>
陆西骁侧头看她，问：“想玩吗？”</p>
她连忙摇了摇头。</p>
陆西骁：“想玩就去玩。”</p>
“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p>
“我跟你一起去。”</p>
周挽愣了下。</p>
她很清楚陆西骁的恐高症有多严重，学校天台五六层楼的高度就能让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现在他在这房间里他都已经不适，更不用说到了外面，风那么大，脚下还是透明的玻璃。</p>
但她也清楚，陆西骁不是那种为了面子去逞强的人，他不想去没人能劝得动他。</p>
确切的说，从昨天傍晚开始，陆西骁就有些奇怪。</p>
周挽看了他一会儿：“你不怕吗？”</p>
他垂着眼，开口平静淡然，极其自然地说：“你在，我就不怕。”</p>
……</p>
穿戴好保护设施，背上一根线连接到上面的横锁，罩上头盔。</p>
那扇通往外面的门一打开，耳边就充斥呼啸的风声，连人声都听不太清，工作人员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设施，大声跟他们说注意事项，如果中途实在害怕，可以用对讲机跟他们说。</p>
周挽走在前面，牵着陆西骁的手，缓缓往前走。</p>
即便是没有恐高症，在这样的境地下都难免心底发虚害怕。</p>
“陆西骁。”</p>
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走，神情极为专注严肃，像是在一场战争中冲锋陷阵的勇士，只紧紧握着身后人的手，“你现在不要睁眼，跟着我走就好。”</p>
陆西骁没办法睁眼。</p>
他的恐高症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得多。</p>
如果现在睁眼，恐怕连步子都挪不动。</p>
风打在脸上像是粗糙的刀片，生疼，眼泪都快要被吹出来，一低头就是运作中的城市，喧嚣不止。</p>
不管是底下的车流、人流，还是自己，都渺小得不值一提。</p>
周挽一直带着他走到南边的观景露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慢。</p>
观景露台虚出一个方形平面，对面是山河，昨晚下了雨，远处还有雾气。</p>
“陆西骁。”周挽说，“可以睁眼了。”</p>
陆西骁不自觉攥紧她的手，极为缓慢地睁开眼。</p>
他看到脚下的透明玻璃，以及更底下的车和人，汗几乎是瞬间沁出来。</p>
周挽看着他：“你不要看下面，往前看，前面有山，再上面有云，往远处看，有风。”</p>
风声很大，周挽不得不提高音量，她嗓子小，几乎是喊的。</p>
视线缓缓上移。</p>
风迎面吹来。</p>
正午的太阳躲在山后，从重重白雾中迸发出明亮的光束，仿佛破茧而出。</p>
陆西骁第一次真正站在高处去感受。</p>
灵魂都仿佛在随着风飘荡。</p>
周挽也看着远方的山，阳光透过浓雾洒下来。</p>
她微微仰起头，说：“陆西骁，以后的日子，你都往前看，往高处走吧。”</p>
“别回头，陆西骁。”</p>
她说，“你要去看天地辽阔，走康庄大道，日日欢愉，岁岁平安。”</p>
而你，会成为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个梦。</p>
一个足以支撑我，走过未来的美梦。</p>
她喊累了，风吹进嗓子，干得想要咳嗽。</p>
最后一句话她也不知道陆西骁到底有没有听清。</p>
而陆西骁忽然俯身，抬起她的头，用力吻了下去。</p>
带着惶急和不安，像是急于去安抚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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