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杜姨娘来求，是三夫人同意的。</p>
“读书总不会是错。”这点三夫人倒不认为自己错，“是她自己想不开。”</p>
蔡妈妈道：“她就是读书读傻了，想那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不晓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p>
“别急，我慢慢教她。”她道，“小毛孩子，跟我斗。”</p>
记三夫人道：“教给你，只别做什么让人说嘴的事。”</p>
她忽地想起来：“你真要去收杜姨娘的东西不成？我可丢不起那个脸！”</p>
其实姨娘若无子女，收回她的私房和东西是合理合礼的。</p>
只林嘉这么个孤苦伶仃的外甥女杵在这，以三夫人的身份要还这么做，就实在很跌份。</p>
三夫人都能想得出别人会怎么在背后说——“若是四夫人，定大手一挥，就全给那外甥女了，说不得还要再掏腰包贴她一些”。</p>
呸！</p>
蔡妈妈却道：“我做事，何时让你丢过脸？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就是了。”</p>
她凑过去，把她的打算都告诉了三夫人。</p>
三夫人方觉得解气，道：“就这样，让她脑子清醒点，别以为翅膀长硬了，能跳出我的手掌心。”</p>
林嘉回到小院，便看到多了东西。新鲜漂亮的衣裳料子。</p>
“桃子拿来的？”她直接问。</p>
小宁儿道：“你才走她便来了。说是姑娘除服了，该做新衣裳啦。”</p>
林嘉道：“帮我谢过她没有？”</p>
小宁儿笑道：“当然。”</p>
林嘉展开几块料子。</p>
她是十分钦佩桃子的办事能力的。交往几个月，不知不觉就被桃子把她的喜好、偏爱、审美都摸清楚了。</p>
她风风火火利利落落的风格林嘉或许没法效仿，但她的确让林嘉看到女孩子是可以有多能干。</p>
也是林嘉对未来“出去”之后的生活的一点信心。</p>
但也林嘉也知道，这些衣料背后真正的赠送者是谁。</p>
她知道他在默默地看着她，关照着她。他的好，她领了。</p>
“那我们裁新裙子吧。”她对小宁儿道。</p>
她笑靥如花，小宁儿也不知道她去三夫人那边除了给三夫人请安还干了什么。只看她眉眼轻松，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她和王婆子这样身处下位的人，是没有办法决定自身的去向的。若有路子攀高枝，也不会直到去岁才被季白安排到这里来。</p>
现在只要“上面”的人不说要动她们俩，她们俩便过一天是一天。</p>
下午蔡妈妈便过来了，林嘉陪着她清点了杜姨娘的私房。</p>
那些旧衣服蔡妈妈扫也不扫一眼，只察看了杜姨娘的钱箱和妆奁匣子。杜姨娘一个月就二两银子，大眼一看，也差不多了。</p>
钱的事情上蔡妈妈倒也没为难林嘉，点点头，算是平账了。</p>
只她却并没有将杜姨娘的东西收走，她的做法出乎林嘉的意料——她用一把大锁，把杜姨娘的房门锁上了。</p>
林嘉觉得不妥：“妈妈还是把东西都收回去吧。”</p>
“我忙呢，十二郎马上要除服了，秦家要过来量房子，新院子还在收拾，老丫头发嫁，还要挑新丫头过去，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蔡妈妈笑眯眯道，“再说了，如果将来还是一家人，咱们夫人哪稀罕这点东西，必都给你做体己。”</p>
若真搬走，怎么都免不了被人看到。真做实了，三夫人的脸确实没法要了。</p>
要再让四房那位知道了，笑掉大牙，三夫人非得活活气死不可。</p>
所以不能真的搬，还得给以后留退路。就放在这里，先锁上。</p>
“妈妈玩笑了。”林嘉不接，反道，“我姨母在的时候，想必也与妈妈提过我的事。我在府里，见不得外人，我的亲事，想托给妈妈。”</p>
蔡妈妈道：“哎呀呀，你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只我没那个能力，实在给你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还是不要指望我了。”</p>
林嘉根本就没想指望她。</p>
但林嘉受三房抚养长大，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三记房的人。她的事不能直接跳过三房去，否则易让人戳脊梁骨。她就是想让蔡妈妈拒绝她。</p>
既是蔡妈妈亲口拒绝了，她再去找旁人，就名正言顺了。</p>
待蔡妈妈走后，她打开自己的钱匣子，揣了些钱，往门子上去了。</p>
以前做的绣活都是托门子上的婆子带出去售卖，杜姨娘给肖氏带话，也是托的她们。</p>
林嘉塞了钱给婆子，请她带话给肖氏，希望肖氏能进府一趟。</p>
她的婚事，既然三房无法指望，那就只能拜托给肖氏了。</p>
她现在没别的要求了，只希望认识字、人品正。待过门，她定勤勤恳恳操持家务，还会努力抄书卖点心贴补家用。</p>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弱相，她只是生成了这副模样没办法。</p>
第二日桃子先来了，看到了杜姨娘门上那把锁。</p>
林嘉知道自己纵然撒谎，桃子也一定会问小宁儿和王婆子。蔡妈妈来的时候，虽在屋子里说话，小宁儿两个不可能一点没听到。</p>
她便说了实话。</p>
她没提三房要她做妾的事。</p>
这个事，她内心里是觉得，不到最后没办法最好不让凌昭知道。</p>
她担心凌昭会插手。她担心他和她会传出些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p>
丁忧守孝茹素的探花郎，踏着月色踩了礼法来敲门的探花郎，林嘉不想他的名声因为她有污点。</p>
桃子没待多久，帮着林嘉一起裁好了裙子版型，便回去了。</p>
当然是急着回去汇报给凌昭。</p>
这事离谱，居然把杜姨娘的私房全锁了。</p>
凌昭听了桃子的回报，浑身都是凉凉的气息。</p>
他“嘿”了一声，讥讽：“秦家嫡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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